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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58章 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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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遍洒,给庭院中刚刚被浇灌过后的草木勾勒上了一圈柔边,其上的露珠也在这样无边的光景里熠熠生辉。

酸枝木躺椅上的老人眯了眯眼睛,像只狸奴一般舒服地打起了盹,任凭庭院里的下人来来回回地忙着洒扫除草,自己则是再也不肯分出半个眼神。

直到,自家最是受宠的那个小孙女蹑手蹑脚地走近。

犬尾草在傅老爷子的鼻孔里钻啊钻的,惹得他鼻间一阵阵的痒意上涌,最终在阿嚏一声后,人才恋恋不舍地睁开了眼:“卿儿,这么大人了,别胡闹。”

傅念卿将犬尾草扔至一旁,半蹲在傅老爷子跟前,替他捶着双膝:“祖父,卿儿有一事不解,想来征求深明大义的您的意见。”

傅老爷子哼哼一声,嘴上说着别给我戴高帽,可心底里还是十分受用的,于是掀开一条眼缝:“先说来听听。”

“您不是一向支持我与秦家退婚吗?”提起这个,傅念卿便有些心虚,那时也是她犯蠢,被秦知行哄骗得团团转就也罢了,可居然连祖父的劝告都听不进去了。

傅老爷子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姑娘,他不明白,明明已经和秦家退了婚,为何自己这个小孙女忽然提起此事。

总不能是对方反悔了吧?想到这种可能,傅老爷子不禁急得面色发红,人也从躺椅上直起半个身子来:“他们侯府又来纠缠了?”

“并不是,您稍安勿躁。”傅念卿扶着人再次在躺椅上躺好,看着傅老爷子的情绪重归平静后,方才开口,“卿儿是想说,当初还多亏了鸣筝阁的小阁主,一语点醒梦中人。不然我至今都要被蒙在鼓里,他日若是真进了安定侯府的门,怕是悔之晚矣。祖父不是常常教导于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

傅老爷子哦了一声,便已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老人家捋着白色胡须,老神在在地道:“那你的意思是,这位小阁主现在遇到难处了?”

“昨夜就在谢府门前,小阁主和她的手下遇刺,那手下为了护她身中毒箭,到现在都生死未卜。”这些事情,腿脚早已不便的傅老爷子不出谢府大门,自是不会知晓了。

傅念卿如若不把事态描述得严重一些,怕是他都未能意识到贺长情如今的处境该是多么严峻:“不过,京都之内就敢对小阁主那样身份的人出手,卿儿又怕那背后之人不是我们傅家惹得起的。”

“你果然长大了。”这个卿儿,前面铺垫了那么多,末了只说了一句或许会惹上麻烦,可见她心中早已做出了决定。

懂得权衡利弊,却又不只囿于其间,一切行迹都从心而出。这才是他们傅家的子孙应有的样子。

傅老爷子哈哈笑了几声,大手一挥很是爽快地应了下来,“如若我傅云鹤是个畏手畏脚的,几十年前便来不了京都。况且助人有得是法子,也未必会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的境地。这事你不用担心,一切都交给祖父来办。”

——

顾清川火急火燎地赶到时,正碰上臭着一张脸,独自喝着闷酒的贺长情。

他几步上前,劈手夺过了那只酒壶,沉声问道:“出了这么大事,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喝酒?”

贺长情不为所动,像是没察觉到他人一样,没了酒壶,喝不了酒便干脆盯着虚空中的某处发起呆来。

看她这反应,顾清川便知自己是拗不过人的。于是叹了口气,在贺长情的对面坐了下来,语气也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你人怎么样?没受伤吧?”

“我没事,但祝允他就不好说了。”贺长情托着腮的几根手指无意识地抖了一抖,明明心里担心得要死,可嘴上却是没好气,“私自远走,毒发也是他活该。”

祝允的事,他也有所耳闻。更何况,京都里的大街小巷,如今哪里没有他们鸣筝阁的人?他除非是个瞎子,是个聋子,不然根本不会不知情。

顾清川的喉头滚了一滚,问出了他最不想问的那句话:“你很在意他?”

“他是我的金玉奴,我能不在意吗?”贺长情只觉得顾清川的这飞醋吃得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往日里她或许还能耐着性子同人解释几句,可是眼下,她是真没有这样的心思。

在顾清川的眼里,他这一句话可把小姑娘气得不轻。一看对方的小脸鼓成一团,顾清川顿时心虚得汗流浃背:“你别恼啊,我就是随口问问。你没事就好,祝允的事我这就去派人四处打听,一有消息马上联系你。”

“辛苦你了。”鸣筝阁的人手终归是不够,但若能发动更多的人加入进来,或许就能找到祝允的行踪。哪怕她要再一次欠上顾清川巨大的人情,她也不得不这样做。

这个死祝允,欠她的要用什么来还!

不过这些不满和如何发泄都是后话了。就算祝允偷偷跑出去,找神人解了毒,但寒约盟可是有时间限制的。

一旦发作,只能等死。

世上怎会存在如此阴损的毒?

很久以前,贺长情便有了替祝允解寒约盟的想法,不然她也不会收了何云琅进鸣筝阁。只是那人性情实在古怪,不能寻常视之,要让他心甘情愿地留在源合堂里,还真是劳心劳神。

数年过去,何云琅研制了不少药物出来。这当中有疗伤救人的神药,也有不少被她拿去问讯让人开口的奇毒,可偏偏就是这寒约盟的解药和他自己最想做出来的天下巨毒,总也不成功。

一晃经年,人都在京都里扎根了。

贺长情想事情想到脑壳作痛。她是真的想不明白,除了源合堂,祝允又能去哪里呢?

不过至少,她不能因为一个祝允就方寸大乱。鸣筝阁里还有很多事在等着她去做,就比如当务之急,她就一定要挖出暗害她的幕后凶手。

此人不除,她便日日不得安寝。

贺长情命人将沈从白叫了回来:“祝允还是没消息,是吗?”

“是属下无能,暂时还未能找到祝允。”沈从白单膝跪在地上回话,只是话说一半,忽然抬起头来,犹豫着道,“此外,林治岁在寻人的过程里,独自跑了。”

“随他去吧。”林治岁的心早已不在鸣筝阁里了,只是到底曾经出力不少,让她就这样一脚把人踹开,实在不讲道义。

只要掀不起大风浪,鸣筝阁里多养一个人又能如何呢?只待慢慢寻了时机,挑出错来,再将人赶走就是。

“从今日开始,你不必再查祝允的下落了,此事都交由清清便是。你去想办法查查,看京都里究竟是何人在豢养大批死士?几处军营里还有兵部,他们的弩箭可有缺漏或是替换,若有,又是被谁给流出去的?”

说着,贺长情从身前的桌案上取出那枚箭头,递到了沈从白摊开的手掌里:“这箭头我也看过了,并不是一般兵器,上面的制样和纹路特殊,绝对出自军中。你去仔细查查,只要有一丝消息,都速来回我。”

“是。”沈从白郑重地将箭头收好,人也不多言,即刻带了一队人就匆匆离了阁里。

望着沈从白的最后一抹衣角也消失在视野中,贺长情从昨夜便开始忧虑不安的心终于稍稍落定了一些。别看她经营鸣筝阁这许多年,外表看起来风光无限,但真正能令她全心全意信任又有惊世之才的,身边不过就一个沈从白而已。

有他在,不知能替她省多少心。

贺长情揉了揉酸胀不已的额角,从昨夜开始她便一直未能好好歇息,不是身体上疲于奔命,就是心中顾虑重重。而直到此刻,将一切都安排下去后,那困意便如山倒般压了下来,再也无法强撑。

贺长情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沉,人便昏死了过去。

“小阁主?”

是剑兰的声音。

贺长情觉得自己的眼皮似有千斤重,挣扎了好久,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拿来调动眼皮,她才找回几分清醒:“剑兰,我这是怎么了?”

她分明记得自己刚刚才和小白说完没多久,怎么再一睁眼,人就从竖着站变成横着躺的了?

“你这是急火攻心,还饮酒,所以一下就病倒了。”剑兰还未回话,便见贺夫人端着一碗飘着袅袅热气的药走到了她的榻前。

贺长情没想到母亲会来,还端了一碗药要亲自送到她的面前,这让她很是受宠若惊:“母亲……”

贺长情想要起身行礼,这才发现,什么叫做急火攻心。原来便是这种感觉,就好像那些民间传说里说的那般,被精怪吸干了身体里的精气一样,酸软无力。

“因为一个祝允,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贺夫人用勺子不断搅弄着汤药,又替贺长情吹着热气,“依我看,你就应该早早地把他赶出去。什么金玉奴,不要也罢。”

“母亲,我不是为了他。”最起码,不止是为了他。她该如何向母亲解释呢?恐怕说再多都是徒劳。

果然,贺长情心头刚刚浮现出这样的想法,耳边就传来了贺夫人质疑的话:“这话你自己信吗?孤男寡女,成日里一起进进出出,我看他就对你绝不止主仆之情那样简单。你敢说,你对他一点额外的感情都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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