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小说

繁体版 简体版
落叶小说 > 金玉奴 > 第22章 第22章 卷宗

第22章 第22章 卷宗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一进府衙的主院,东西南北四个角上栽种着的参天古树便吸引了来访者的视线。那盎然绿意,调和了些府衙里独有的庄严肃穆,让莫名提着的心都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青州城隶属洵阳府衙,本就在李直辛的管辖范围之内,除此之外,还另有四县也归在了他的名下。

从前只当是京都里的官员分身乏术,却不想地方事务更是琐碎繁杂。

他们绕过正堂,沿着东路前行,见过刻有“公生明”三字箴言的石坊,穿过还算宽敞的甬道。这其中来往者皆步履匆匆,见了面也不过互相点个头就算打过招呼。

贺长情心内暗自纳罕,这府衙里竟是比他们鸣筝阁还要忙碌。可他们越是如此,便越显得这方寸之地外的广袤人间愈发讽刺,难不成真的无一人清楚百姓是活在了何等的水深火热之中吗?

正在思忖着,赵明棠便带二人来至了大堂后的司牍库:“贺阁主,这里便是存放五县县志,以及各年卷宗的库房。府衙里有规定,闲职人等皆不可入内,所以您请在外间稍等片刻,下官去取了来。”

“有劳。”贺长情无意窥探更多,也不欲与人为难,反正只要赵明棠取出宋家灭门案的相关卷宗即可。

各个卷宗均被分门别类地置于架上,保存完好,只要有查阅的需求,按照标记抽调即可。赵明棠很快就在书架上找到了当年的卷宗,因为那事实在过于离奇轰动,且上面有人故意压着,他也没有想到居然还能再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卷宗被摆放在了很靠里的位置,赵明棠移开外面那些碍事的书卷颇费了一番功夫,随后将东西拿在手里时都不由愣住了。

上面落了许多尘埃,抖也抖不干净,一抹便是一手灰,若不是今日有人提出要翻看,怕是它们真会永远随着时间而沉寂下去。

其实,这对故去之人的确是好事一桩。宋家人,死得太惨了。

若那贺阁主真有本事查清真相,且不得罪朝中大员的话,他也是乐得从旁协助的。只是,谁都知道太难了,毕竟一点活口都没能留下。

赵明棠的动作很快,再出来时手中便多了一件信封一样的东西,他双手将卷宗呈上:“贺阁主,有关宋家灭门一案的记载全在里面了。您不能带走,就在这里看吧,完事之后下官还需入库登记。”

就在贺长情正要接过卷宗,并且看到其上灰蒙蒙的一层,下意识想要皱起自己的一双弯弯细眉时,祝允抢先一步开了口:“主上,我先擦擦吧。”

贺长情没有拒绝,只看着祝允细心擦拭的动作也不出声催促:“下回别用自己的袖子。”

祝允应了声,虽不明白主人这一句话是出自嫌弃还是好心提醒,但手上的动作未曾停顿分毫。直到确定上面的灰尘已被掸去,才毕恭毕敬地将卷宗递了过去:“好了。”

打开那尘封已久,犹自带着笔墨香气的卷宗,过去那段旧事便从贺长情的眼前活了过来。

那日正逢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宋府阖家上下欢聚一堂,不仅是隔着半条街的邻里邻居,就连偶有路人从宋府之外路过,都能听到里面人的欢声笑语。

直到二更天时,那说笑不断的声音却骤然安静了下来。从谈天说地再到静得鸦雀无声,快得仿佛就眨了一下眼睛,这可实在奇怪极了。

几个关系相近的邻居觉得好奇,便不约而同地从各自家中出来,凑作一堆,共同凑到了大门紧闭的宋府门前。宋府彼时还是青州城里屈指可数的富贵人家,只是那时却连个看门的下人都不见了踪影。

几人透过门缝向里张望而去,可谁知就是这么一眼,却是让他们浑身的血从脑袋凉到了脚底。

遍地躺着的人浸泡在了扎眼的红色血水里,有的早已动弹不得,没了气息,而剩下的人则是扭成一团,在地上挣扎求救着。

其中,有个姑娘的声音喊得十分凄惨,她只喊了两个字,那就是“小融”。

背对着大门的位置,有一个成年身量的男人正提着一把剑,他动也不动,就定定地站在满地尸海前,正对着那地上哭哑了嗓子的姑娘。

邻居们被这一变故吓破了胆,当即派出几人报到了最近的洵阳府衙里。当夜是佳节,府衙只派了几个差役轮值,但好在听到是事关命案,剩下的那些人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当即忙活起来传话调人。

只是到底还是来得晚了些,等府衙的衙役们赶到时,宋府已无一人幸免,甚至就连后院的牲畜也被无情地一刀了结了性命。

由于宋府大门始终闭得严丝合缝,那名叫宋融的金玉奴又提着沾满血迹的凶器,现场再无旁的证据可以证明还有旁人来过,因而这宋融便成了板上钉钉的弑主凶手。

只是,还不待将其绳之以法,宋融便在杀人现场自裁谢罪了。这案子,查也查不清,于是只能就此收尾。

看完这份由旁观者的叙述和衙役们的亲眼所见而记录下来的卷宗,贺长情不仅不觉得当年旧事在脑海中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轮廓,反而是疑点重重了起来。

谢引丞说得不错,这案子落定得太过草率,多半另有隐情:“谢了,赵大人。”

贺长情将卷宗重又折叠放好,还到了赵明棠手上,只侧目对着祝允道:“我们走。”

这,千辛万苦就为了看一眼卷宗,结果真看完就走?赵明棠感觉不问出点什么来,心里憋屈得紧,于是干脆咬咬牙追了上去:“贺阁主,您看完以后就,就没什么想说的?”

“是有。但是府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如若不曾听过我的猜测,那么也就不用担心招惹祸事了,不是吗?”

理好像是这样的,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赵明棠满腹的好奇心都被人给勾了出来,反倒没了一开始的畏手畏脚:“贺阁主,我这都把卷宗拿出来,人早撇不清了。您就跟下官说道说道,下官保证,绝不多嘴往外传。”

这赵明棠,哪有点儿与年纪相符的稳重样子。不过既然是他自己的要求,那也便无所谓藏着掖着了。

贺长情干脆顿下了步子,一手摩挲着下巴,道出了自己想不通的地方:“卷宗中的记载看似完整,桩桩件件都指向了宋融,但其实仔细想想,从始至终根本无人亲眼目睹,是宋融杀了人。”

“可……现场真的没有别人的痕迹。”赵明棠的整张脸都快揪到了一起。他明白贺长情的意思,但没有亲眼见过的人证,也只是因为时机不凑巧啊。

“你先别急着反驳我,这只是第一点。”贺长情抬起手来,示意赵明棠先别急着说话,“第二点,如果宋融真的是心狠手辣的凶手,连牲畜都不放过,事后还用鲜血涂了满墙,那么在没有任何会威胁到他生命的情况下,为何会选择自裁?这不合常理,也是案子中最解释不通的一点。”

这话的确问在了关键上。赵明棠沉吟片刻,讲出了当时众人的推断:“应该是他畏罪自杀吧?毕竟屠戮满门的罪名可不轻。又或许是大仇得报,活着再无挂碍了?”

“能做到这份上的亡命之徒,又怎么会惧怕牢狱之灾。”还是说不通,“至于大仇得报,再无挂碍……倒是有可能像你说的那般。”

金玉奴反手杀了牧心者,那么便会受到寒约盟的蚀骨噬心之痛,不出三日一定七窍流血而亡。这个宋融若是起了杀心,便一定清楚自己再无生路,亲手了断了性命免于寒约盟的痛苦。似乎也说得过去。

但……

若是有人真的去过落星谷,亲眼瞧上一瞧金玉奴出生又生长的地方,便会明白,他们是怎样一群像野草般倔强强韧的人。

如此能忍,只要给点阳光便会用尽全力活下去的金玉奴,怎么可能亲手葬送了自己生的希望。

贺长情心情沉重起来,她希望事实不要像她想的那样子:“赵大人,这个宋融,在宋家时常挨打吗?”

“没听说过。”赵明棠摇了摇头,可旋即又反应过来他这说法岂不是从侧面证实了贺长情的推断,于是赶忙找补道,“不过这都是人家的家事,人家关上门来是打是骂,我们外人上哪儿知道去啊。”

贺长情懒得再与赵明棠辩驳,正要告辞,却见祝允也是一脸的沉思:“阿允,你有什么看法?”

“主上。”祝允受宠若惊地对上贺长情的双眸,随后又不自在地将视线移开,“我也觉得宋融不是凶手。”

“哦?何以见得啊?”赵明棠巴不得有人提出新的见解,好将他从方才无法自圆其说的尴尬氛围中解救出来。

贺长情也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祝允得此鼓舞,终于鼓足了勇气:“因为那个姑娘死前喊的是小融,并不是宋融。”

“你这……什么跟什么,这不是胡闹吗你!”

赵明棠心直口快,虽然嘴上并不留情,但是问的却也是贺长情想说的。

“主人每次生气,都叫我大名的。”对上贺长情也明显不赞同的眼神,祝允一时间慌了神,他只想疯狂自证,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早已改口的主上又被打回了原形,“如果宋融真的做了对不起他主人的事,那那个姑娘在极度气愤的心情下一定是会喊他全名,而不是小融这种……略带亲昵的称呼。”

亲昵……天呐,他说了怎样的一个词。祝允又羞又怯,匆匆说完自己的推测以后,干脆头也不抬地盯着地面数蚂蚁去了。

“你这个角度,我从未想过。”贺长情点了点头,觉得祝允的话其实也算一个有力的佐证,“行了,既然这样,我们现下就去宋府旧址看一看。”

雁过留痕,总有些蛛丝马迹的。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