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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结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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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景平四年,六月季夏,晋军在季辞带领下兵分六路,对乾阳形成最终围合之势。本是最终攻伐进城之时,却遇了难。

先是忽逢连绵雨季,整日暴雨不断,护城河水位上涨,攻城变得比计划艰难。

再是,骊国皇帝燕悻自知大势已去,无路可逃,封锁紧闭城门,开始用城中百姓生命威胁季辞退兵。

如今便形成了此番僵局,晋军驻扎乾阳城外,每日都有百姓尸体被城中士兵从城楼上扔下,以示对晋军的警告威胁。

乾阳百姓民怨沸腾,却奈何手无寸铁,根本无法与骊军抗衡。

豆大的雨滴每日噼里啪啦滴下,军帐之中,众人正商讨破局之策,可却毫无头绪。

“依我看,不如我们不管燕悻小贼做甚,直接强行破城算了!难不成他还能来得及将城中百姓屠戮殆尽?”副将满脸怒意,如今胜利近在眼前,那燕悻却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不可!”季辞蹙眉,有些头疼,“此举与骊贼曾经的屠城之举何异?再加上如今护城河水位上涨,其湍急之势你们也曾见过,并非最佳渡河时机。为今之计,最保险的还是打消耗战。可如此一来,城中百姓更是受苦受难。”

最终众人并未商讨出最佳的攻城策略,只能先将其一放。

季辞走出营帐中,看着天空的瓢泼大雨,外面的士兵都已淋透,忙着给战马做挡雨之物。他低估了燕悻的无道,导致如今僵在这里无法动弹。走至能看见乾阳城门之处,只见城下堆叠着一具具尸体,皆是被骊军残害的百姓。

即使在如此远的距离,也能闻到从城中飘散而来的腥臭。

他双拳紧握,心中恼怒。

确实,消耗战打不起,强攻也不行。

五日后,他给乾阳城中燕悻递去消息,晋军撤兵至十里外。

乾阳太和宫中,燕悻整日饮酒不断,没想到自己辛苦建立的骊国,短短二十年都没有便又要结束在自己手中。

一内侍为燕悻倒上清酒,又盛上一碟糕点。

他吃糕点时太急被噎住,呛咳了好一阵,又灌了不少酒才咽下。没想到连这糕点都与自己作对。

他暴怒摔杯,那鎏金酒杯砸至那倒酒内侍的额头,破开了一条口子,又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他心中恼怒不已,那内侍吓得立即跪在了地上叩首,口中不停重复喊着“陛下饶命”。

看着这个卑微的内侍,他直接抽刀上前,正准备以杀戮发泄一通时,忽有人来报信,祁王季辞答应了他的要求,已退兵至十里外。

燕悻怔住,未想到自己竟能成功,大喜过望,将手中大刀掷地,放了那内侍一命。立刻摇摇晃晃召集众臣商议此事,如今无论如何,乾阳定然守不住了。众人最终决定从乾阳东门出逃,再绕道一路往西。若是能入西域,说不定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做好决定后,先让几个斥候前往城外查探,确定晋军退兵,并且无埋伏,这才带着众妃子朝臣,还有剩余的残兵,悄悄出城,一路翻山越岭,往西而去。

而乾阳城内还留下些许被蒙在鼓里的骊军,继续守城,每日准时抓几个无辜人杀戮一番,再从城墙处抛下,却不知自己的皇帝早已逃之夭夭。

燕悻一行人迅速且顺利,仅仅十日后便直接出关,晋军没能赶上他们的速度。一路黄沙漫天,沙尘暴一来,便是满口沙子,双眼难睁,寸步难行。

众人面孔憔悴,嘴唇干裂,被这风沙摧残,饱受折磨,妃子们哪儿受过这般罪,纷纷嚎啕大哭起来,惹得燕悻心中更是不快。

在一处岩壁后等待许久,沙尘暴过去,正当继续前行时,忽然见前方似乎有一大群骑马之人,带着地动山摇之势。

燕悻吃不准是哪路人马,准备带队从旁绕道时,竟没能跑过那群常年在沙地奔跑的战马,最后被团团围住。

仔细一看,竟是狄胡装扮,燕悻大怒:“尔等给朕速速让开,此乃骊国与晋国之事,你们狄胡莫要插手。”

哪儿知一声嗤笑,一女子骑于高马之上靠近,正是狄胡公主力诺,大笑道:“我狄胡如今王妃安阳乃晋国长公主,我们与晋国盟约众所周知。让你失望了,正是晋国猜到你们一路西逃,恳求我狄胡发兵,捉捕你们骊贼!”

燕悻哪儿会服气,见对方人马不算多,便让手下兵士与之交战。金戈铁马,寒枪剑戟,双方都杀红了眼,可奈何狄胡虽人少,却是兵强马壮,又常年活动于这大漠,不惧风沙,骊军很快落了下风。

燕悻见状同样提刀上前砍了两人,结果被刺伤了腹部,最后又冒着冷汗,气喘吁吁退下躲到中心。

虽然二十多年前他四处征战,战无不胜。可这些年日日沉迷享乐,酒池肉林,以前所学早已荒废,如今大腹便便,动几下便体力不支。

燕悻的妃子们都缩在一起大叫,从未见过真正战场上这般血腥场面,各个下跪投降,求力诺放她们一马。

燕悻见状心中更是恼怒不已,大声呵斥:“我骊国之人岂能投降于狄胡蛮人!”

他再次提刀,却不是往狄胡兵而去,而是直接抓住一妃子斩了脑袋,血溅三尺,力诺见状眉头紧蹙,似是没想到此人竟如此毫无人性。

他嘶吼着,指天骂地:“莫要过来,谁若靠近我,我便杀一人!”

“啊——”妃子们惊恐大叫。

燕悻不管不顾,说完见狄胡似乎没有受到他的话语所影响,于是又拎出一看起来年仅十四的妃子,便要落下大刀,却没想到骤然间胸口一凉,忽然疼痛袭来,扩散至四肢,原来是一支穿透了胸膛的利箭。他忽感浑身无力,手中的刀掉落地上。

那妃子见状立刻挣扎跑开。

力诺立于马上,抽出另一支箭矢,遗憾道:“原本打算活捉了你,如今看来,此等无德之辈,不配苟活。”

说完,她又射出一箭,正中燕悻心脏。他终于仰面倒地,口中冒出鲜血。剩余残兵见骊国皇帝死在箭下,没有了负隅顽抗的意义,便纷纷投降。

结束了战斗,力诺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地上的燕悻,讽刺一笑。

十日前,狄胡乌吉收到祁王快马加鞭送去的信件,阐述骊国燕悻,或许会弃城西逃,希望狄胡可助晋发兵,围剿骊贼。

原本狄胡犹豫,虽与晋国和亲,却并非晋国附属国,此番搅入两国浑水,动兵折将,实在非他们所愿。可季辞却许诺将大晋农耕畜牧技术传授于狄胡。

要知狄胡立于荒漠之地,虽是一片绿洲之中,可除了环境因素,本身粮产畜牧等技术远远不如晋国,可以说极其落后,每年存粮不足乃最大的问题。而大晋在此则优于诸国,若真能获得此技术,便能解决狄胡民众最大的问题。

力诺不得不佩服,祁王若是给出金钱,美人等,他们定然不会接受,可许出这份厚利,却使他们为其不得不出兵。

……

暴雨从六月中旬便没有停过,四处河流水位上涨,到了六月底,堤坝溃决,大水直接淹了不少村庄,其中最严重的,当属平南县。

姜秋叶本每日待在淮西,等待战报,可听闻此事后,心中忧虑起来。

如今大晋兵马集中于翼州与乾阳之外,季辞一心在攻陷乾阳,定来不及抽调人马前往救灾。没有犹豫过久,她便决定,带着季辞留给她的那批人马,亲自前往平南治理水患。

只是可惜,或许季辞大捷后,无法在淮西第一眼见到她。

可想到水患之事容不得拖延,便留了口信给淮西县令,直接带兵往平南而去。

姜秋叶到了当地时,发现如今平南灾患比想象中严重许多。平南县处在低谷,逃出来的人都拖家带口往高处而去,一路上哭声此起彼伏,让人心碎。

她路过一家刚从县中出逃来的,其中有一壮汉,向他打听其中状况。

那壮汉满脸无力,道:“我家逃出来之时,我大概一看,还有一半的人被困城中。我也是势单力薄,能救我一家就算不错了。”

壮汉说完便带着家人往后而去,姜秋叶没能见到平南县令,听闻竟还有一半人受困,便带人往下而去。

她不顾及天去劝阻,直接带人入了平南县,吩咐下面人以木板做船,挨家挨户搜索被困者。到处都是被毁了房田之人,抱着小孩和猫狗爬上树,瑟瑟发抖。

看着早已被毁坏的平南,不由心中感慨。

此番救援一直持续到夜间,她上了山丘后坐到一处草坪,脱下自己的鞋履,里面全是污泥浊水。

“王妃!”

一声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姜秋叶转头看去,竟是县令夫人朱氏。

她见状立刻想要起身,朱氏却冲上来扶住让她安心坐下歇息,“近日不少百姓被困城中,没想到后来突然来了这么多救灾的士卒,我还在猜想是否是盛京所派,却没想到竟是王妃。”

朱氏拉着她的手痛哭流涕道:“王妃真是来得及时,朝廷距离此地甚远,看来如今还未能有所行动。多亏了王妃,如今百姓被一一救出,我们手下有能人异士,已经制订好治水策略。一是重新修复堤坝,二是分流。可我们平南没有那么多徭役,如今王妃带了人,也正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姜秋叶笑了笑,和声细语道:“夫人莫要担忧,明日,我这便让他们下去,开始按照策略治水。只是我来时,见不少人家受了灾,不仅伤亡惨重,还损失粮田财产。或许,我们可以召集城中医者,找一处平地设置营帐,对伤者进行救治。我再写信至盛京,请求圣上开放粮仓,救济灾民。”

……

燕悻被杀的确切消息从力诺那里传至季辞手中后,立刻将此消息写在纸条之上,绑在数千去了头的箭上,全部射入乾阳城中。

不过一日时间,那些还抱着侥幸的残存骊军终于放下护城河吊桥,打开城门投降,迎晋军入城。晋军军纪森严,不得扰民,但凡做出烧杀抢掠之行,一律问斩。

铁甲泛着寒光,季辞落座于黑色大马之上,入城后扫视着害怕的百姓,还有曾经儿时的记忆。

时隔二十年,他终于回来了。

似乎与曾经无甚不同,又似乎很不一样。

以前总觉宫中乏闷无聊,喜好出宫玩耍,城郊那片树林与溪河,乃是母后最喜欢带他和兄长前去的地方。

那时年幼,还未到喝酒的年纪,便偷偷入了一家酒楼尝酒,结果醉得连话都说不清,回宫后便被父皇一通教训。

还有那毬场,舞楼,斗子楼......

想到这些儿时记忆,唇角不由微微勾起。一行人带兵入主太和宫,宫中空旷,比盛京晋和宫宽大而又华丽,似乎全部都是儿时生活过的痕迹。

宫女侍卫该跑的跑了不少,剩下的全部主动出来相迎,跪地等候命令,各个脸上惊慌失措。

将太和宫骑马绕了一圈,去过曾经自己住过的宫殿,母后的宫殿,心中感慨万千,却不再留恋任何。

少顷,一手下飞奔而来,朝着季辞行礼道:“王爷,发现了,飞燕阁所在地。”

季辞眯起眼睛,立刻道:“带路。”

一路纵马狂奔,跟随着那名属下来到乾阳城郊一处隐蔽之地,常人难以发觉,因着真正的飞燕阁,乃是建于地下。

他下马,直接带人进入地下阁中,如今已人去楼空。

走过一冗长的甬道,便是一个个被铁栏圈起的训练场,整个飞燕阁无一丝来自室外的光线,令人深感压抑。后面便是阁中之人的住所,简陋,看起来像是一群人睡在同一个长榻上。而再往下便到了水牢,安静透顶,黑暗无光。

没想到,他的小妻子,便是在这样一个幽闭的地方长大,难怪被训练出来的杀手都有点疯魔的毛病。

他对此地厌恶至极,直接离开,当走出飞燕阁后,外面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才好似复活过来一般。

背对着入口,他淡淡道:“将此地烧了。”

“是!王爷!”

一把大火,曾经传说中的神秘组织,培养出来无数强大杀手,晋国的心腹大患,终于在这熊熊热量与火光中彻底覆灭。

安排好乾阳剩余所有事务之后,他再也按捺不住躁动的心,直接上马往淮西赶去。身边只带上两随从,马蹄溅起地上的积水和烂泥,他无法等待片刻,血液沸腾翻涌,心似鹿撞,只想见她一人。

没日没夜的赶路,路过城镇换马后又继续纵马狂奔。终于在一日傍晚赶到淮西,他直接往淮西府衙而去,身上沁出一层热汗。

可当入了府衙后,四周寂静,黑灯瞎火,与想象中不一样。寻了一整圈,竟然没看到姜秋叶的身影,连天去都不在。他心中失落万分,十分不解,正当着急之时,县令才匆匆赶来,看起来是被人从睡梦中喊醒,他想要行礼,却被他摆手拒绝。

他心急如焚道:“王妃呢?”

县令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恭敬道:“回王爷,平南四处发了水患,王妃带人去了平南县救灾了,此刻应在那里。”

水患?

他一直沉浸在大战当中,对民生方面少了些许关注,却没想到她竟替自己亲赴平南救灾。

咽了咽口水,在县令的安排下,随意吃了几口饭,洗澡换了身衣服。几夜奔波,实在劳累,便小憩两个时辰后,再次上路。

……

入了秋,雨季已过,连日暴雨终停。

随着救灾有条有理的展开,不少难民们皆得到极好的安置,众人皆感叹祁王妃功绩与仁善,每日见她亲力亲为,不仅帮助受伤的人包扎伤口,安置灾民,施粥布膳,还亲赴现场,参与修建堤坝,开河道。

是日,天气晴朗,她再一次带着天去前往河道,拿过铁铲干活。

天去挠挠头,道:“王妃,这些苦力活交给我们这些下人做便好,无需王妃亲自动手。”

她擦了擦汗,笑道:“天去,你可小看我了。你力气怕还没我大呢。再说,多一人,便多一份力,早些结束,我们也能早些离开。”

她不知道如今乾阳战况如何,还是希望能够加快些速度,结束救灾,回淮西等季辞大捷归来。

天去见她固执,劝不住,便只能无奈由她去。

忙活了一上午,姜秋叶弄得自己灰头土脸,身上靴上全是泥泞。晌午时刻,众人皆休息用膳。她笑着拒绝了他人一同用膳的请求,一个人走了一段距离,直接上了蛮儿丘顶部。

曾经来这里是在春季,她记得那时杏花正开得旺盛。如今入秋,却是遍地秋叶,不同于当时的美。

忽然一只小手拉了拉她的裙摆,低头见是一个小女孩。自从有了宏儿,她对小孩都格外有耐心起来。

她蹲下与小女孩齐平,笑着好奇道:“你是谁呀?找姐姐何事呀?”

小女孩笑着给姜秋叶递上几颗葡萄,稚嫩地开口道:“阿娘让我送给王妃,她说王妃是我们的大恩人,要一辈子牢记王妃恩情,大家都最喜欢王妃了!”

姜秋叶脸颊一热,受宠若惊地接过,又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顶。看她接受后,小女孩便笑着跑走,小身影磕磕绊绊,着实可爱。

曾经冷血的她,从不在意别人死活,或许万万想不到如今自己竟会为了季辞,不顾一切,亲赴救灾。还能被这么多人发自内心的真切喜欢,这种感受与以往大不相同。

她笑着站起身,将手中葡萄一颗颗吃下,有些酸,心里却是极甜。

一阵微风吹过,撩起一些她束在后脑的三千青丝,忽然心中有所感,立刻转身,几片秋叶从地上被风卷起,滑过眼帘后再落下,露出了不远处骑于大马上的人影。

她似秋水芙蓉般站在红叶之间,他也并未着急靠近,只是远远相望,似是隔了许多年一般。

忽然间,她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相见,也是这般,他在一黑色大马之上,她猝不及防地与他四目相对,那好像是几年前,又好像是昨日,也好像前世与未来的每一辈子。

姜秋叶渐渐红起了双眼,看着他再次纵马奔来,马蹄发出哒哒声,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他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走至她的面前,一言不发地将她一把拉入怀中,狠狠吻上她柔软的唇瓣。

她身着素衣,全是污泥,可即便如此,她也美到杀死百里蜂蝶。四周是被风卷起的秋叶,还有来自她身上那股万花混集的香。

谁能想到,本以为一生倾颓的他,竟然能如此爱她。

谁又能想到,曾经谎言连篇的她,也如此爱他。

他忽然想起她最喜爱的那句诗,是什么来着?

嗯,想起来了。

惊起归鸿不成字,辞柯落叶最知秋。

许久之后,他们依然紧紧相拥,他来到她耳边,低喃道:“叶儿,我回来了。”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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