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姜秋叶清晨醒来时，下意识摸了摸一旁的床榻，冰凉干净。很明显，季辞睡在了书房。

她记得季辞刚回来时情绪还很好，直到发现她受伤。可他又如此温柔地为她上药包扎伤口，她实在不明白为何季辞包扎完便换了一副态度。

按理说，她不应被发现救涿竣王一事才对。

她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起身，唤来了槿红与明月，助自己洗漱穿衣。

打发走明月后，槿红替姜秋叶梳妆打扮。平日里，祁王府最好的地方在于没有长辈，她便无需晨昏定省。

只是今日季辞准备带她入宫面见皇帝。

看着铜镜中眉眼似秋水的自己，思索一番后，还是开口道：“这几日我帮你找个借口，说你回老家一趟。”

槿红手一滞，点头道：“明白了，需要我去做甚？”

“你悄悄追上涿竣王一行人，在涿竣王入骊国之前，将他杀了。”

“你这是要与......飞燕阁，与骊国作对？”槿红不可思议，手中不自觉地用力了几分，扯得姜秋叶头一疼。

她蹙眉看着铜镜中的槿红，道：“难道你想一辈子被这毒药控制？记住别让人发现是你做的。”

“......是。”槿红立刻松开手，点头答应，“只是他们会走哪条路线？”

姜秋叶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槿红道：“这是我昨日交接时，从张仪那儿偷来的，待会儿我和季辞出王府后，你便直接去，动作要快。不仅要赶在他们进入骊国前，还要赶在晋国抓捕到他们之前。明白吗？”

槿红接过，将其藏入袖中，不再质疑她。

“并且，他们有三个铜鬼，不能强行硬碰硬，最好用毒。”姜秋叶从妆奁中又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她，“那三个铜鬼，最好也不必留。”

槿红捏着姜秋叶的小瓶子，看着她冰冷而无情的双眸，一阵寒意从脚后跟窜上脊柱。

正在这时，明月抬着一碗莲子粥入内，姜秋叶立刻转变了态度。莲子粥放在妆奁前，淡白清香的糯米，莲子红枣漂浮其间，似还添了蜂蜜。

姜秋叶看着热气腾腾的粥，甜声问道：“王爷用过早膳了吗？”

明月摇了摇头，“王爷很早便起了，只是并未用膳。只说等郡王妃收拾好后，一起入宫。”

姜秋叶点头，吃完莲子粥后，看了一眼刻漏，想着时辰还早，便决定亲自用小厨房，做了一碗加上药膳的莲子粥，辅以佛手柑入膳，端去了书房。

“夫君......”姜秋叶敲开书房门，亲自端着莲子粥走了进来，见他还在看书，也没看她，只得将粥放上书案。

一阵静默后见他不理会自己，便低声带着委屈道：“夫君还记得自己的承诺吧，早膳把这个吃了吧。”

季辞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先看了一眼她受伤的手，再端起那碗不同于寻常的莲子粥，一饮而尽。

用完膳后，季辞接过姜秋叶递上的帕子，将嘴角擦净，声音无起伏道：“准备好了吗？”

“嗯，准备好了，入宫吧。”

姜秋叶语气低沉，被他的冷漠堵了一口闷气在心。季辞却仿佛有心事一般思索着，未注意到她的模样，直接起身往书房外走去。

她心乱如麻，却也不好说甚，只得快步跟上。

不同于前几日，今日两人上了马车，一路无语。季辞只安静地看着书，姜秋叶则看着马车外的景象，实在笑不起来。

一直到了太极殿，看着李公公为两人进入殿内通报之后，姜秋叶才本着职业精神，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季辞忍不住瞟了她一眼。

两人进入后向上方龙椅上的皇帝行大礼，被允许后，姜秋叶抬起了头。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回过神后笑着点点头道：“难怪这千年木头的简兮，也动了凡心，不愧是惊鸿美人。”

“陛下谬赞。”姜秋叶似乎受宠若惊地重新低下了头。

“郡王妃不必惊慌，都是自家人。简兮娶到你，是他的福气。这些时日乃是你们新婚，朕却一直将简兮叫走，可有怪朕。”

“陛下，王爷为陛下殚精竭虑，陛下堪比尧舜，国家大事才应为第一，妾怎会怪罪。只怪自己女儿身，无法为王爷与陛下分忧。”

听着姜秋叶献媚的话语，季辞忍不住嘴角微抽。

皇帝听闻后不由仰面大笑，指着姜秋叶道：“简兮，你娶的这个小郡王妃有意思。”

季辞开玩笑道：“陛下后宫佳丽三千，莫不是要羡慕臣？”

三人又寒暄了稍许，便让姜秋叶退出太极殿，在殿前等待皇帝与季辞说话。

“简兮，你可知晓，昨夜涿竣王被人救走？押送涿竣王的十五人，除了一人腿部有伤，脖子被扭断外，全部一刀割喉毙命，手段凶残。”

季辞严肃起来，拱手道：“陛下，臣今日前来，也正好要谈此事。臣是今晨听闻此事，已经下令全城搜捕涿竣王以及可疑人员。”

皇帝身体微微前倾，“怎么样？可有何消息？”

季辞摇了摇头，“应是已经逃出盛京，不过臣有大致猜测。”

“快说来听听。”

“刺客杀人手法犀利迅速，根据其伤口来看，似是一人所为，并且擅用软剑。而有此等能力的杀手，极大可能是飞燕阁银鬼。”季辞眯着眼睛再度摇摇头，“也有可能不止，金鬼也说不准。”

皇帝一愣，“飞燕阁，竟然派出此等杀手救这逆贼。这么说，很有可能是骊国将其救走，为的怕是以后的战事，师出有名，扶植傀儡。”

“有了大致目的地方向，便方便许多。到达骊国，除了三条陆路，还有一条水路可走，一共四路。今晨听闻此消息后，臣便派出四股人，分别同时追击搜寻涿竣王。陛下放心，他们要一路躲避海捕文书搜查，必然要乔装打扮，行路不快，定能追上。”

皇帝心中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如此，朕便放心了，千万不能让这逆贼进了骊国！”

皇帝与季辞并未交谈过久，见他似乎着急离开，便将他放走，还打趣他新婚燕尔，竟舍不得一刻与新妇分开。

季辞也只是笑笑，并未反驳。

出了太极殿后，便看到了面朝月台下的姜秋叶。

今日为了见皇帝，梳了随云髻，看着比平日成熟些许。她似乎格外喜爱珍珠，今日戴的依旧是珍珠耳铛，却与之前不同，发上的也是一串串珍珠金链。

看着她抱着手臂，没有穿披风，似乎站在殿外等得发冷。

季辞垂眸，眼神有些黯淡。新婚期间连续数日未回王府，他不得不承认，其实......格外想要见她。只是当看到她手心那道严重的伤痕，除了心疼与担忧外，更多的是恼怒与失望。

恼怒她，真的并未将自己当成她的丈夫，心底永远打着自己的算盘。她真的仅仅只是为了获得他的庇护，才想方设法成为他的人，其实心底根本没有他。

他心中不由叹气，还是将身上的大氅褪下，披至她的身上。

姜秋叶忽然身子一暖，一直发呆的她竟然没注意到季辞何时出现在了后方，她迅速扭头，只是见他将大氅给自己后，便一句话不说，自顾自地往月台下去。

她咬着唇，心中实在不解，既然不想理她，为何还要给她上药，给她衣服。

男人的心实在深沉！

不过此番行径，倒给了她些许自信，今晚一定要让他回来，加快她的计划！生个儿子！

原本今日季辞还想带她再去一趟寿康宫见太皇太后，可赵氏去了庆国寺参佛，两人便一路出了宫。

坐上马车，再次一路无言地回到王府后，季辞才开口道：“你先回去，我今日还有要事，或许回来的晚，到时你便先歇息，无需等我。”

姜秋叶扶着车门一愣，轻轻一哼，也不看他，道：“我等夫君回来用晚膳。”

季辞看着她在明月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皱眉道：“不必等我，你早些用膳。”

却没想到姜秋叶甚是固执地扭头，娇声逼他道：“我等夫君回来用晚膳！若夫君不回来，我便一直等下去！”

说完，她不等季辞拒绝，直接负气扭头，进了王府不再理会他。

天黑了，季辞仍没回来。厨房为姜秋叶做好了晚膳，可她未吃，只让他们收起来等季辞回来后一道。

等待他的过程中，她心思有些纷乱，看了许久的星空，便又到小厨房中尝试了一份开胃药膳，以及一碗蜜酪奶羹，香味扑鼻，里面飘上了几片花瓣。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匆匆沐浴一番，特意用了芙蓉香露，再换上一条月白绢纱褥裙，层层叠叠的橙黄绢丝渐变状散开，头发披散，只插上一根简单的玉簪，唇抹红脂。走动起来如冬日飘香芙蓉，明艳动人。

等到明月传来季辞回府的消息时，已是戌时末。她立刻跑到主院门口，故意不穿披风也不带手炉，就这般吹着寒风。

等了片刻后，便见老管家掌灯，引着季辞回到了主院。

他看着面前冻得发抖的姜秋叶，视线定了定，很快又扭开头，“怎的站在门口？冬日寒冷，还不快进去。”

“嗯，我等夫君一道用膳。”姜秋叶立即跟上，轻轻抱住他的手臂，他也并未拒绝，于是她胆子更大了些。

季辞带着她加快脚步，回到了温暖的寝室中。

“夫君想要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说着，便上前想要解开他的腰带，季辞拉住她的手，道：“先用膳。”

见状，姜秋叶便走向门口让明月将晚膳都摆出来，季辞看着面前的食物，终于感到了一丝饥饿。她将自己所制用于开胃的药膳盛出，先行推至他的面前，淡淡的芙蓉香扑向他。

“夫君先尝尝这个，看吃完这药膳，会不会对普通的食物有食欲。”

季辞沉默着饮下，眼神终于软了一些，开始下箸其他的菜品。看着他能吃下药膳以外的食物，心中总算吐出一口闷气。

他一边慢慢吃着，一边看向姜秋叶的被绷带包好的手，道：“受伤了，便远庖厨吧。你是郡王妃，不必做这些活。”

“可是我想帮夫君治好病症，况且，能为夫君做膳，我心中愉悦。”姜秋叶立刻固执地反驳。

季辞用完膳后，又看了一眼她的手，犹豫片刻后，终于道：“你究竟是如何伤的？”

姜秋叶一怔，她昨日不愿意说，可现在便是等他这句话。她想好如何回答了，只是弄不懂男人心，心中气恼不已。

于是低眸酝酿一番后，委屈的泪水即刻便涌了上来，赌气道：“哼，夫君竟然还知道关心我？”

季辞蹙眉，表示不解，却实在看不得她这副哭唧唧的委屈模样。

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去，轻声道：“别哭了，我何时不关心你？”

姜秋叶的泪水越抹越多，根本停不下来，直接气恼地拨开他的手，道：“你新婚夜离开便不说了，一走就好多日不回。我每日等得望眼欲穿，好不容易等你回来了，你却一言不发，不知道生何气，又抛下我一人住去书房中。”

“你还当我是你新婚妻子吗？你不是想知道这怎么弄的嘛，还不是为了给你做膳，刀掉下来，我便脑子一热，竟胡乱抓了一把。”

季辞看着哭得停不下来的姜秋叶有些不知所措，“是这样吗？”

“不然呢？难道还能是我出去杀人放火了不成？”姜秋叶娇嗔着再一次将他的手打开，扭捏作态，“没错，我就是出去杀人放火了才搞得都是伤！你不是要去书房睡嘛，你去好了，别在我这儿待着，省得我碍你祁郡王殿下的眼。”

所谓杀人放火，如此说出来季辞自然不会当真，只觉她在撒娇。

他不由气笑了，这是他的王府，他的主院，他的寝室，如今主子全变成了他的小郡王妃，自己便要被赶去那书房。

罢了，实在拿这个小气包没办法。

他上前将她搂到怀中，身体有些僵硬，尽可能温柔道：“是我错了，别生我的气，我以后定然不会如此。我这连续好几日未曾睡好，夫人还要将我赶到书房去吗？”

姜秋叶被抱在怀里，忍不住悄悄低头一笑，又憋了回去，用力推了他一把，装腔作势道：“我怎么敢赶祁郡王殿下，这不是王爷自己要去书房住的吗？去啊。”

季辞从未如此哄过女人，被推开后便不知该如何，只能继续硬着脖子解释道：“我昨日主要气你发生了何事也不与我说，明明我是你夫君。”

姜秋叶心中早已没了气，可她就是想要忽然闹闹小脾气，“王爷既然如此不想与我同榻，那王爷不去书房，我去书房睡罢，我真是可怜死了。”

她直接起身，故意嘟着嘴往门口走去。

“啊——”

姜秋叶没反应过来，竟被季辞一把抱了起来，直接往床榻上去。将她扔上床后，身体也跟着压了过来，恶狠狠道：“邱子叶，蹬鼻子上脸了啊。”

说着，便低头用力一口啃上了她的唇。

季辞：老婆越来越作怎么办？

姜秋叶：你说呢？

季辞：......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