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头，三河村乡邻明年便会改种良种，这部分我自行来管。”姚姜看着王庄头，索性开诚布公：“其次，良种收获多但也格外麻烦，照管得不好，自然收成不会好。”

王庄头点头：“此一节我也是知晓的。但我果真想做这门生意。一来，青川方圆数十里的田庄我都知晓，都与我有过生意来往，没人比我更加熟知这些田庄的情形；其次，姚娘子需要我这样的人来相助。”

“姚娘子乃是罕见的农事高手，菜蔬花果到了你手中都能结得比别人家好；你还做得一手好菜，粗菜食肆的菜色我还未能去尝过，但已有无数人向我问起你的作料果蔬，我也向你提起过；如今你手中讲得事已足够你殚精竭虑，再多添些事，怕是要管不过来了。”

“但说到良种，没人不想要。今日有这许多人前来探看收割。他们若都想种良种都来找你，你连应付都应付不来。”

姚姜没出声，王庄头眼力极准，说的都是现下的情形。

王庄头微笑：“若姚娘子给我个机会，你与我联手，青川城的农户大多能种上良种，连青川郡外也能得到良种。再者，我与三河村做生意多年了，我做生意公平公道，守诚信。你迟早要有生意伙伴，不妨让我来担当这个伙伴，咱们都可以赚些银钱。”

姚姜想了片刻：“庄头，因了良种的特异，想种植良种便都得按我的指导进行。庄头想与我合伙，可愿意听我的分派，受我的指使？”

王庄头一愣，姚姜已微微一笑：“既然良种栽种得听我分派，我的生意伙伴也得听我分派，连良种的卖价都得我来决定。换而言之，便是我做东家，庄头做掌柜，那庄头可没有现今的逍遥自在。此一节是合伙的大事，不知庄头可想过？”

见王庄头神情惊讶，姚姜微笑：“此一节还请王庄头细想，想明白了，愿意被我分派指使，咱们再说合伙的细事。”

次日，姚姜一到食肆便挽起衣袖切开带来的火腿，剔去筋膜，选肥瘦相间的部位配冰糖剁碎，以酥皮包成圆饼，放入炉中烤制。

一盏茶功夫，香味四溢，引得店内店外的食客都纷纷询问是何物这样香甜。

胡掌柜来问，姚姜擦着汗：“这是以兰熏火腿做的月饼，专为中秋而制的，胡二伯伯尝一尝。”

烤好的月饼端上来切开，酥皮油润、内馅红润晶莹，送入口中满口香甜。

姚姜拿了一枚仔细端详：“饼皮色泽微焦了些，火候略过。火腿熏制得还行，假以时日必定更香。”

莫五媳妇：“再做时我少烤制半刻。这火腿香味足咸味淡，做饼馅正好。”

姚姜让人泡茶：“这饼凉食难免油腻得热吃，就热茶更好。”

胡掌柜就着茶尝了尝：“这月饼咸甜适中，浓香诱人，只可惜了咱们门面太小，没处摆放。不然，必定有许多主顾前来沽买。”

姚姜：“胡二伯伯，这饼只在中秋那日做，赠与中秋到咱们这里来用饭的食客。用四道饭菜的食客赠四枚，不及四道菜的食客赠与两枚。”

胡掌柜想了想：“你这主意不错！物以稀为贵，日日都有反倒没意思。我现下便写招牌。”

青川城糕饼肆点心店铺沽卖的月饼为五仁月饼、胡麻月饼与莲蓉月饼，云味食肆忽然传出消息赠与食客火腿月饼，老食客蜂拥而来，新食客跃跃欲试，不过半日，中秋那日的餐食便已排得满满的。

三餐没了便要各色饮品小食，总要凑齐四样，为的还是要尝一尝火腿月饼是何味道。

胡掌柜后来直对着食客作揖：“实在不好意思，已经坐满了，实在加不下了。”

食客们倒也干脆：“我只要能赠月饼便好，餐食可以拿回家进食。”

胡掌挠着头对着长长的食客名单算了半日，将那日午时起至戌时都排得满满当当。

姚姜只是兴起而为，没料到这后果，当即重新算计用料，分派人手。

正忙碌间，胡掌柜差人来唤她。

姚姜出来，柜台边立着的却是孟怀一。

“我家公子请姚娘子做中秋的餐食。”孟怀一对着姚姜行了个礼：“我家公子早先曾与姚娘子约定过。”

当日卫骏驰说过要请姚姜做酒席还张相公的人情，之后他也来过几次食肆，但姚姜忙碌无暇与之细说，几乎忘到了脑后。这时听了，想起前事，便点头：“好。是回请张相公么？”

孟怀一点头：“正是。”

姚姜想了想：“卫公子欲于何处回请？”

孟怀一：“我家公子请了张相公游湖赏月，晚饭及赏月时的点心茶水就有劳姚娘子了。”

他递过银锭递来：“到时我会来此接姚娘子。”

孟怀一离去不久，孙家与何家的管事先后上了门，都是邀请姚姜去做中秋节的饮食。

胡掌柜愁得眉头都拧成了疙瘩：“答应了这家，那家要恼。推辞哪一家都是得罪。”

如今食肆生意好让胡家笑口常开，但两位父母官都要让食肆做中秋餐食，胡掌柜立刻战战兢兢。

他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姚小娘子，你说这可怎么好？”

姚姜想了想：“我会将何府与孙府的饮食先行做好，到时掌柜差人送去。我先答应了去张相公与卫公子处，不可失约。”

胡掌柜摇头：“姚小娘子，你这样能让上官们都开心？”

姚姜：“胡二伯伯，这事不必在心中为难，反倒可以言明。咱们向孙府的管事说明何府来请，又向何府的管事说明孙府来请，为着二府和睦，我提前备好餐食送去，两家都不去，才能免除此祸。”

胡掌柜想了片刻：“你的意思是，”

“何同知与孙知州哪里会管到我们这间小小的食肆。”姚姜避重就轻：“从前我过做餐食都未见到过两位大人。因此这邀请应当是二位夫人想为自家的中秋添些不同的味道，那美食到了便好，我却不需前去。只要将两府都来请的消息说与对方知晓，再说明我要照料家中幼弟弱妹，不便前往，二位夫人便知晓我是为了她们和睦而先行回避。”

姚姜：“卫公子居于驿馆，可见其家不在本地，亦不是这二家的亲朋。那日我不到此间来，自家中去替卫公子置办，也不引人注目。二位夫人知晓宴饮的日子相撞了，我哪家都不便去，应当不会怪罪。”

她看了看胡掌柜：“胡二伯伯知晓卫公子居住的驿馆，请送封信去驿馆，请卫公子的随从来说明。”

胡掌柜又想了片刻：“也只能如此了。”

转眼已是八月十三，姚姜正带着杜翠兰在家中备办点心。

杜翠兰捣着馅料：“嫂嫂，中秋节你不与我和良辰同过么？”

姚姜：“嫂嫂去赚银子。这个中秋，嫂嫂能多赚四五十两银子，离咱们去望海城便更近了一步。”

杜翠兰放下手中的活计抱着姚姜的腰：“可是，可是嫂嫂太辛苦了。”

姚姜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现下辛苦，将来我们去了望海城便会过得好。你也辛苦呀，不仅跟着我学做菜做点心，跟着村中的叔父们学培育良种喂饲牲畜，还要跟着先生学书字，每日要做许多事，也不比我轻松。”

杜翠兰认真地看着姚姜正要说话，却有人敲响了院门。

杜翠兰拉开院门，董氏带着吕桂花步入院中，吕桂花身后又跟进来位老妇人。

杜翠兰愣了，姚姜自灶间的窗看到，将手中的事物放下步出灶间：“母亲怎么来了？”

董氏笑着迎上来：“来看你，你怎会这样问？”

姚姜向那老妇人看了一眼，董氏已笑着：“这是你嫂嫂的母亲，你该唤嫂嫂娘。”

姚姜眉头一跳，但当着人面，先行了个礼。

她这时行的礼是拱手礼，董氏不满地白了她一眼：“你怎的学着男子行礼？”

姚姜不解释自己自从到食肆操持，与人相见行的都是拱手礼，只让杜翠兰引了她们去正屋内坐下，送了茶水及两样点心去。

片刻后杜翠兰来到姚姜身边：“嫂嫂，我该如何称呼那位老人家？”

姚姜也不知该如何称呼，想了片刻：“你可唤为表姨母。今日你不论听到何话，都别往心中去。”

杜翠兰眉头皱起，最终点了点头。

姚姜对吕桂花心有芥蒂，对她忽然带着她母亲来更加不满，更兼后日三场宴席，她昨日便已开始忙碌，因此并不到正屋说话，只在灶间和院中忙碌。

杜翠兰聪慧，只送了茶水去便跟着姚姜身边帮手。

过得一阵，吕桂花来到灶间：“姜姜妹子，你不必客气不必忙碌，来说说话。”

她看着桌上摆开的各色物件：“你这要做什么吃食？”

姚姜：“这些是食肆中秋食客订下的点心，得赶着做出来。母亲和嫂嫂娘说话，我听不懂也不便细听。有劳嫂嫂照料，要茶水点心只管来此间寻。”

吕桂花看了姚姜片刻：“我母亲听我说你能干，想来看看你，认识一回。我没问过你就带着母亲来了，你没生气我的气吧？我知晓那天是我唐突了，可我真心是为你着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