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颜本来以为没见过易执的妈妈，后来又恍然发现，她见过。

她对易执的妈妈好像是有点印象，在高一的时候，她偶遇过，当时她妈妈提着一袋水果来学校看易执。

在楼梯口的位置，装着水果的袋子破了，几个橘子苹果滚得到处都是。

姜颜帮着他妈妈捡起水果，帮她送到她要去的班级，看到易执出来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这是易执的妈妈。

姜颜仰着脖子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眼神慢慢涣散。

时间过了太久了。

她记不起易执的妈妈是什么样子了。

当时看见他妈妈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呢？

也不记得了。

姜颜急忙找易执支招。

易执不慌不忙地说：“不用紧张，我妈很喜欢你，我没骗你。”

隔着电话，姜颜都能想象得出易执是什么表情。

“易执，你见我爸妈的时候不紧张吗？”

“不紧张。”

那你厉害。

“是假的。”

姜颜警告他：“……你这个断句要是被赵老师听到你就完了。”

易执轻笑了声。

姜颜听见他似乎是对旁边的人轻声得说了什么，“你旁边有人？”

“嗯，我妈。”易执又没了声，过了几秒又回来了，“我妈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想约你吃顿饭。”

姜颜整顿了下自己四脚朝天的坐姿，端坐着，小心地斟酌字眼，希望易执能感受到她对于见他妈妈这件事是有点紧张的。如果可以，希望能再给她争取点做准备的时间。

姜颜不动脑地胡言乱语：“时间这个东西，很难说的。能说有但也不一定真有，说真的没有那也不是绝对的话。可能得再要等等才有，我想有但可能也由不得我，总之我……”

易执似乎听明白了，“那今天吧。”

“？”

*

姜颜发觉易执似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把她研究了个透彻，总能拿捏她的下一步动作，轻而易举地让她没了招架的力气。

在她故作要跟他生气的时候，他只要盯着她温温柔柔地笑，她就能原地破功忍不住要抱住他的腰。

当她怀着不太正经的心思要去折腾他的时候，易执会百分百的配合，然后占着“受害者”的身份找她要补偿。

他已经发现了，她，抵抗不住他的“美色”，而且最吃苦肉计。

姜颜怎么都搞不明白，怎么会因为易执的一句“我妈问我是不是因为你不是很喜欢我，所以才不太愿意见她”，就生出了莫名的冲动。

自证的欲望麻痹了头脑，冲动支配了神经，控制了肌肉。

否则她怎么会命令易执把手机开免提，宣誓一样地说出“阿姨，我真的很喜欢易执，如果您方便，我现在就可以来见您。”

易执妈妈诧异后反应过来的笑声还萦绕在耳边。

真是离谱，怎么想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没头没脑地做出这种事。

柳依依微信里嘲笑她说：“只要易妲己只要略施小计，就能盛宠不衰。你一定是烽火戏诸侯的那谁谁转世。”

但没事，姜颜也没少嘲笑她。

毕竟柳依依能容忍宋晋然这么久还没放弃，已经很打她自己的脸了，十分违背她曾经的壮言：“男人如衣，不行就换”。

姜颜一个人走在医院走廊，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

比如0915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谁的生日，要不然为什么他的手机锁屏和门锁密码都是这串数字。

还有就是易执的妈妈。

她已经加了易执妈妈的微信，说好了要定个时间陪她出去逛逛。

她得好好看看新开的几家餐厅的环境，她发了条微信给周一娅，问她有没有什么推荐的餐厅。、

一条长廊走到尽头，到了钟黎的病房门口。

钟黎已经好受多了，看着没有那么虚弱。

姜颜走进来的时候，钟黎放下了手机，面无表情地逮着她开始吐槽易执。

“你管管他吧，他这个人真的是很不会说话。今早我问他我怎样了，他面无表情说：‘没事，一级致癌物都没能杀死你，看来还有得活。’”

姜颜：“……”

钟黎有气无力，像是撑着最后一口气等着姜颜来好交代后事一样：“跟我保证，你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姜颜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要怎么教训？”

姜颜歪着脑袋开始想了。

钟黎一眼看透，摇了摇头，甩开了贴在脸上的头发，认清了现实，“所托非人。你那个杯子里装了什么？”

姜颜摆弄了下玻璃杯，动作很有带货主播的潜质，“特地给你鲜榨的蔬菜汁，放了芹菜韭菜香菜，绿油油的颜色特别好看。”

钟黎老早就闻到了猕猴桃味，继续像植物人一样无欲无求地躺着。

钟黎：“柳依依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她刚刚还在微信上问我死了没呢。”

“她现在不在江俪，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到邵扬了。”

钟黎顿了下，眼神里有了内容，“去邵阳干嘛？”

去邵扬，当然是因为宋晋然在邵阳。

姜颜一语成谶，柳依依似乎是真的要死磕他了。

昨晚柳依依还怒气冲冲吐槽宋晋然这个人寡味无趣。谁喜欢他就是上辈子倒了大霉，今天就发消息给她说已经在去邵扬的动车上了。

钟黎感概：“够干脆的。”

姜颜从袋子里拿出她给钟黎带的各种吃食摆在她面前的小桌上，和她闲聊着：“易执是在邵扬长大的，那你也是了，怎么会想到来江俪？”

“我在邵扬惹了事，我父母带我换个城市生活。”

“很严重的事吗？”

钟黎用故意严重化的口气说：“特别严重。”

钟黎手肘撑在床上，一手指着自己的脸，“你看看我这张脸。什么想法？”

姜颜认认真真地看，认认真真地回答：“美。”

钟黎默默地打了个响指，补充：“超美。”

钟黎的长相偏冷艳，眼角锋利，眼尾上挑，一双眼睛危险也迷人。

钟黎是她在现实中看见过最好看的女生。

姜颜不知不觉就看了进去，回神后点头认可，“超美。”

钟黎：“当时追我的很多，种类丰富，有人有鬼有垃圾。 ”

钟黎：“我练就了十秒内拒接一个人的本领。但当时的我，并不考虑我拒绝的方式体不体面，礼不礼貌。我考虑的只有一件事，够不够效率。或者说，我当时应该也是有点享受速战速决后的快意。”

钟黎鼓动着勺子，漫不经心没有目的地舀着粥。睫毛遮着眼，挡住了一切情绪，轻飘飘地来了一句：“然后就害了人性命。”

姜颜无言。

钟黎忽地抬头，笑了下，没心没肺的样子，逗她：“是不是觉得听着很沉重？给姐哭一个。”

“……”

*

天边雾蒙灰暗遮蔽着光，只留斑驳空隙可以窥见藏在云后的明亮。

雨不是很大，呈丝状交错地飘浮在空中，处于一种似下非下的状态，会沾在头发上，不会打湿衣服。

易执撑着伞，姜颜本来是一只手挽在他撑伞的手臂上的，结果手顺着重力滑下来一路滑进了他的口袋里。

虽是夏天，但江俪的春夏秋季间的38线不是很清晰。即使是最热的月份里也还是会出现要穿外套穿长袖的天气。

姜颜无比庆幸早上看了眼时准时不准的天气预报，并且十年如一日地相信。

她将身上的卫衣外套拉上了拉链，顺便将帽子也戴上，沉浸在温暖的衣料里，她不可名状的心情安定了少许。

“易执。你后来回过邵扬吗？”

“没有。怎么了？”

“我就随便问问。”姜颜想起什么，笑着说：“今天有人来找我投诉你。”

一个是钟黎，一个是蒋其来。

蒋其来说的是她不知道的一件事。

某天蒋其来来医院见着了易执，和医生护士聊天的时候说起易执，期间来了个年纪稍微大点，能在医院股东里论资排辈的教授级别的医生。

那医生用过来人的经验对易执说：“你这个条件应该多为国家做贡献早点生几个孩子。你现在的女朋友要是不愿意就换一个，要不然就跟她提分手，她肯定要死要活地生个孩子留住你。”

末了，那医生又夸了易执的自身条件，一米八的大高个人又帅，家庭条件也优越，属于高质量的择偶对象。

最后问他：“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易执体态很好，即使站了一天也没有弯腰驼背显出疲态，不管往哪个人堆里一站都还是最吸睛的那个。

他态度淡漠却礼貌，“不是。”

那医生一楞，脸上的皱纹顿时挤在一起，他皱眉看他，语气稍严肃，“什么不是？”

“我身高一米八八点五六，四舍五入一米九。”

就凭着这么一句话，那医生对易执的印象一落千丈，认为他这个人不是表面看着这么老成务实，说话不着边际，心气太浮，中看但不是个能培养的好苗子。

蒋其来自然觉得这教授说的话是不恰当，当下听到易执的话也是差点要笑出来，甚至还想给他鼓掌。

蒋其来要吐槽的当然也不是这事，而是吐槽易执的自恋。

蒋其来扶着额头，一副筋疲力尽无法反抗的样子，“从这件事后，这句话已经成了他口头禅了，弟妹你知道这事吗？”

姜颜被这新颖的称谓听得一楞。

蒋其来绘声绘色地重现那时的场景:“我告诫他，男人还是要有本事。外在条件再好，身高就算有一米八。但如果没有一个有趣的灵魂，女朋友也不会爱你长久，更不会愿意和你步入婚姻。”

蒋其来悠哉游哉地晃着二郎腿，很乐意向易执传授“成功人士”的成功之谈。

易执抬眼看他。

蒋其来挑眉挑衅：“不服？”

易执将新的红蓝色笔一只只地放进衣兜，语气平静，“我只是纠正你，我身高一米八八点五六，四舍五入一米九。”

蒋其来：“……”

姜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