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舒云拿了笔，在特签卡写上：To司照野，By云雪间。

云雪间是他的笔名。

他的字瘦长而有力道，很有风骨。

他问：“有什么想要我写的话吗？”

司照野：“你定。”

虞舒云想了想，在留白的中间写上：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

看到司照野名字时，他就想起苏轼的《西江月》。

司照野看着纸面的字，转而去看虞舒云的脸，表情带着很罕见的惊讶。

“我猜对了是不是？”

司照野点头。

虞舒云顿时得意，抬抬下巴，“就允许你火眼金睛，不允许我神通广大吗？想不到吧，我也不赖。”

司照野只顾瞧他，在虞舒云眼睛渐渐变圆，不服气地看着他时，他轻笑道：“很不赖。”

虞舒云满意了，拿出了世外高人的派头：“那必须的。”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凡尔赛，笑个不停。

客厅里摆着一个复古的座钟，冷不防发出清脆的一声，这是十点的报时。

虞舒云看时间不早，提议道：“回去吧？我今天的更新还没写。”

司照野去洗茶杯，回来后问：“需不需要带一些东西过去？”

虞舒云果断道：“不用。”

司照野脚步微顿。

虞舒云准备换鞋，动作忽然一滞，“还好你提醒我，有本书要拿，我只带了上册去你那。”

他到书房找出下册，见司照野垂眸看书脊，索性展示给他，“看过吗？”

说完就抿起嘴，人家是搞艺术的大佬，怎么会看这种冷门的历史书。

谁料司照野点点头：“这本比较简单易懂，但说得有些泛泛。”

虞舒云震惊了，“啊，真看过？”

司照野挑眉看他。

虞舒云：“不会吧不会吧。”

司照野老神在在地往前，率先进了电梯。

虞舒云还是不能相信：“真的看过？这么冷门小众的书，你都看过？”

他一边欣喜，一边怀疑人生。

司照野这是什么存在，十八项全能的多边形战士吗？

他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等上了车，他还是觉得这事情很魔幻。

系好安全带后，他侧过身，眨着星星眼看开车的司照野：“你修过历史双学位吗？”

司照野单手开车，与他对视一眼，“没有。”

“那怎么做到的，也太牛了。”

虞舒云用手指头一项项数：“会做菜，会读心术，会搞艺术，会看书，上帝给司老师开的门咋这么多，女娲把你当宝贝一样捏的。”

“我刚还显摆我的文学素养，好家伙，班门弄斧，输了。”

司照野转了转左耳的银圈，“这就叫上老师了？”

“老师都是委婉的叫法了，我本来想叫你大佬的。”虞舒云倏地想起什么，身体更大幅度侧向驾驶位，“你说这本书泛泛，肯定看过不泛泛的，能不能给我推荐书单呀。”

司照野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手指点了点，“看你表现。”

“真有！”虞舒云顿时激动。

那感觉，好比磕冷到坑底的CP，受尽别人鄙视。找不到一点粮都打算自己产了，忽然发现一个同磕冷门CP的人，对方的饭还做得贼拉香！

好相见恨晚，好开心呀。

“我表现可好了，如果司老师需要端茶倒水，尽管吩咐。”虞舒云觉得火力还不够，再一次用上同性无法拒绝的夸夸大法，“司老师，你真是集颜值与实力于一身，看起来那么酷，实际上人帅心善，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男人啊。”

司照野：“一般般厉害。”

虞舒云笑着打趣，“别演了，实际上心底可美了吧？”

司照野的嘴角扬起向上的弧度。

虞舒云赶紧说：“笑了笑了，我就当你答应了，嘿嘿。”

司照野的笑容更深。

快乐一直持续到回家，虞舒云回次卧码字，门都没想起来关。

心情飞扬时文思如泉涌，他写得比平时还快。一个多小时后，到了收尾阶段，他听到主卧传来声音。

站起扒在门边一看，司照野正拉着一个20寸行礼箱往外。

“司先生，你要去出差呀。”

司照野：“嗯。”

虞舒云起身，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那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司照野眼皮微掀，“要送我？”

“当然，尊师重道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虞舒云抢在前面开门，做作地弯腰说：“司老师请。”

司照野出了门，看虞舒云没有出来的意思，挑眉说：“就送到这。”

虞舒云搓搓手，“这是初级老师的距离，如果司老师晋升为中级老师，我分分钟送你到楼下，如果是高级老师，我开车送你去机场。”

他冲司照野抬抬下巴，“是不是可想知道怎么晋升了？”

他一句“只要给我书单”还没出口，司照野已按下电梯，一点都没有兴趣的模样，冲他摆手，

“不升。”

“真难上钩。”奸计没得逞，虞舒云也不在意，比了个“OK”，关上了门。

他屏息听着电梯声，待“叮”声出现，一鼓作气开门冲到电梯前，出其不意杀了个回马枪。

电梯门正在关闭，他笑眯眯道：“司先生拜拜。”

银色电梯门阖上的最后一秒，他看到了司照野的脸。

戴黑色口罩的男人五官线条冷硬，可那双眼睛，含着浅浅的笑意。

虞舒云目送电梯到了一楼，回家码字。把结尾写完，右下角企鹅不断闪动，版权那边的编辑敲他。

[云雪间大大，之前和你说过要寄第一批特签给你，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好啦。特签总共五千张，近期就会寄到你那边哦！]

妈啊，五千张特签，工作量略大。

虞舒云回：[辛苦啦，我把地址发你。]

[好的好的，另外大大也可以问问读者，喜欢什么周边，我们这边好安排。]

[没问题！]

虞舒云发了一条微博，问读者想要什么特签，他将从点赞最高的短句中选八条。特意强调不要太长，要不然他手会签断。

热情的读者们等出版好久了，没过几分钟，他就收到许多评论。

虞舒云边看手机边来到客厅，环视周围。

在自己家时，他总把特签放得到处都是，什么时候闲就签一点。

司照野这边当然不能。肢体接触障碍的人边界感都很强，放得到处都是，对司照野来说，恐怕是对他生活空间的严重侵占。

那就放在次卧飘窗吧，签多少拿出来多少。

已经过了饭点，虞舒云肚子咕咕直叫。现在买菜有点儿晚了，见冰箱还有点青菜，他决定简单煮个鸡蛋面。

煮面不过十来分钟的事，很快出锅。刚要动筷子，门铃声响了起来。

咦，司照野落了东西在家吗？

他快步来到门边，通过可视系统，看到楼下门禁前站了一个陌生中年男人。

“是虞先生吗，司先生给您买了书，我给您送来。”

虞舒云讶异地睁大眼睛，开了门禁，不多时听到了入户门铃声。

打开门，对方礼貌地站在外边，用蓝色环保袋递过来一大袋书，有点沉。

虞舒云道谢关门，把袋子放在茶几上，迫不及待地把书拿出来。

袋里装着十几本书，都是历史读物。

书崭新，外面包着塑料封套膜，有薄有厚，摞起来比手掌还高。

他在豆瓣上搜了一下，第一本评分就有8.8。

这是司照野看过的好书，买来给他看的吗？

以为今天已经够开心，谁知过山车还能再爬一个更高的坡，把他带到更高处，给他更热烈的惊喜。

虞舒云喜欢看书，最喜欢别人送书给他。

司照野不但送书，还送筛选之后的好书，省了好多挑书的功夫。

最重要的，是他最近特别感兴趣的讲秦汉历史的书。

哇，这是什么神仙朋友，也太好了叭！

虞舒云开心到飘飘然，按捺不住想找人分享。

他来到餐桌边拿起手机，打开“发际线保护协会”群聊。

[小鱼看云：司照野超给力！]

[储一恋：司照野超靓仔！]

[路畅：司照野超性感！]

两个损友随时能接他的梗，虽然是复读机，虞舒云还是很开怀。

[路畅：咋了咋了，是不是有进展了？我的主角攻模板是不是有着落了？]

[储一恋：咋了咋了，是不是色|诱成功了？我野哥的签名和习作是不是在路上了？]

这两个家伙可真是，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响。

不过一个群聊不出三种人，他也不是什么好鸟。

[小鱼看云：照片]

[小鱼看云：司照野都送我这么多书了，什么主角攻模板，什么签名，还会远吗？开心到转圈.jpg]

[路畅：卧槽！这个男人好会攻心，这不是正中你High点。]

[储一恋：果然是我野哥，真的绝绝子。要是告诉我那摊业内朋友，我和野嫂是好兄弟，他们肯定留下羡慕嫉妒的泪水，啊，我突然走上了人生巅峰。]

[小鱼看云：High点，野嫂？我看你们翅膀硬了。]

[路畅：舒哥，我错了，舒哥再爱我一次。]

[储一恋：野哥是舒嫂才对，我们舒哥是最强的！]

[小鱼看云：这才差不多，二位爱卿等我的好消息。]

[路畅：好的舒哥，爱你！]

虞舒云吃着面，笑得停不下来。

快乐值得传递，他又给姐姐发了条消息。

[小鱼看云：姐姐选人的眼光一流，司照野真不错。]

[姐姐：……他给你下降头了？]

[小鱼看云：什么降头，是博学多才和个人魅力。]

[姐姐：就他？在他身边简直能把人冻死。]

[小鱼看云：不冻，可好了，想和他交朋友^▽^]

[姐姐：那就上，你俩现在什么关系，区区当朋友，还不是手到擒来。]

姐姐的语气很霸总，虞舒云看得莞尔。知道她忙，他没有多聊。

不知道司照野上飞机了吗？

才懒得猜呢，消息先发了再说。

[小鱼看云：司先生，收到书了，开心到飞起！]

[小鱼看云：小兔子比心.jpg]

觉得这样不足以表达他的欣喜，他清了清嗓子，给那边发了一条语音。

司照野正在休息室候机，和助理聊了聊工作上的安排，兜里的手机震了好多次。

他拿起来一看，嘴角悄然抬起。

“小鱼看云”发来好几条消息，包括他自拍的“谢谢老板”表情包。

最后一条，是一段20多秒的语音。

司照野开了听筒模式，点击播放。

男生活力十足且清朗悦耳的声音传到耳边。

“这是心的呼唤，这是爱的奉献，这是人间的春风，这是老师的馈赠。”

《爱的奉献》的调子，被他唱得很俏皮灵动。

司照野刚想回消息，“咻”的一声，又来了一条语音。

“对你爱爱爱不完，爱你不是两三天~”

还串烧上了。

司照野笑意更深，回了。

[Ye：别太爱。]

[小鱼看云：不行，超爱，爱得不要不要的，超大声！]

广播提醒登机，司照野起身。

他左手拿手机，右手推箱子，在聊天框来回滑动。

没有更多消息进来，他下意识刷了下朋友圈，最新一条独属于虞舒云的卡通头像。

照片拍的那摞书。

上方的文字是：中华人民从此站起来了，老百姓富裕起来了！酷.jpg

这一次，忍笑很辛苦的司照野笑出了声来。

他切到聊天框，修长的手指开始打字。

[Ye：爱有什么用，我还是初级老师。]

[小鱼看云：那必然不是，给我司老师上火箭，直接升到特级老师，123，上链接！]

[小鱼看云：不对，你不是说不升吗？好家伙，偷偷摸摸搞惊喜，一言不合就晋升，千层套路。]

司照野一瞬不瞬地看着对话框里的文字，没过几秒，消息又来了。

[小鱼看云：青菜鸡蛋面.jpg，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小鱼看云：司老师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可怜.jpg]

司照野的手指有它自己的想法，人还没反应过来，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Ye：三天后回。]

[小鱼看云：Yes,Sir!]

司照野戴着口罩，看不出太多表情，可他愉悦的状态不要太明显。

一起出差的助理在他工作室好几年了，诧异地看着褪去冷酷的他，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单身多年的老板，该不会要老房子着火了吧？

她开玩笑道：“老板，是不是谈恋爱了呀，和对象聊天呢？”

放在平常，老板不会理这种玩笑，可今天，他破天荒开口了。

“一个小孩儿。”

“哦哦哦，小孩儿呀。”

她一脸姨妈笑，敏锐的余光忽然瞥到了司照野的动作。

老板戴上了耳机，点着聊天框里一段语音，反复在听。

她一时震惊极了，老板做事向来高效，什么语音啊，值得这么来回听。

看不出老板外表那么不好接近，有了老婆，还怪宠怪上头的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