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阴寒刺骨的风刮来，林朝雨突然感到五脏六腑都相互挤压起来，她强撑着保持站稳，拿下武器匣，插在地面上，来支撑自己。

“4号单元楼……”

一个嘶哑的说日语的女声在林朝雨耳边响起。

林朝雨拢了拢自己的长袖，摸摸腰间，决定顺着女鬼的声音，寻找4号单元楼。

“几零几？说清楚。”

高阶的怨灵是很有脑子的，绝对不能在它的领域硬拼，而是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一盏盏路灯亮起，猩红的的灯光十分醒目，林朝雨才发觉天已经黑了。

林朝雨跟随着路灯前进，身后原本亮起的路灯又黯淡下去。林朝雨闻到空气中逐渐浓郁的腐臭味，捂住了鼻子。

消灭怨灵最好的方式，同时也是最有挑战性的方式，是消除它们的怨恨，或是趁着它怨气逐渐散去的某个时机，将它超度。林朝雨不擅长第二种办法，即使培训过佛、道两家的超度方式，自己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全面判断什么时候是好时机。而物理超度——林朝雨最擅长的方式，对怨灵几乎是不起作用的。

“4单元……找到了。”

林朝雨深呼吸，走进了看起来破旧不堪的水泥单元楼。

眼前一黑，随后就是头部遭受的重重一击。

林朝雨有些愤怒地睁开眼，捂住了自己的头。

好矮的视野……自己居然变成小孩子了。

“百合子……败家的东西，要是我没生出你就好了！”

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掐住自己的脖子，把自己逼到墙角。

“母亲大人，我错了，不要……杀我……”

自己的口中艰难地挤出祈求的话语。那是名为“百合子”的女孩的行为。

林朝雨皱眉，她大概已经能想象到这个百合子后面人生的遭遇了——真是地狱开局啊，这孩子！

林朝雨从“母亲”脸上一团凌乱的黑色涂鸦中看出了好多种情绪，悲伤，愤怒，绝望，爱和恨。

她突然发现自己获得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而刚刚还在眼前的百合子的妈妈也不见了。

“这里是百合子的家吧，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探查一下。”

林朝雨站起身，脖颈处还有隐隐不适的感觉。

她端详四周，自己正身处一间平平无奇的现代装潢的房间里，一张双人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一张凳子。简单的装潢，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书桌上放着百合子的书包，还有几本她的练习册，翻开看看，习题都是对的。

哦，有个垃圾桶，差点漏掉了。

干净的垃圾桶内只有几个被揉成一团的纸球。

林朝雨拿出来看，发现是几张没有满分的卷子，不过也都只错了一两题而已。

“要求很高啊，是她妈妈扔的吧。她妈妈怎么不自己去考考试试看？”林朝雨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怨灵出现也就是没几年的事情，林朝雨有点没法想象，这个怨灵是如何在死后的短时间内聚集这么大的怨气的。

林朝雨出门，继续探索别的房间。

“这房型是设计师为了报复社会做出来的方案吗？谁家房子是这样的啊？鱼骨形……”她小声吐槽，家里现在似乎没人，少女只能听见自己身上宽松和服摩擦的声音，和自己轻轻的呼吸声。

这间公寓，入门就是一条又长又直的走廊，但是并不宽，走廊的左侧按照从门到走廊尽头分别是:半开放式的起居室，厨房，厕所。右侧是杂物间，卧房，和略显拥挤的开放式餐厅。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是纯白色的，但是墙角已经发霉，墙皮也有不少缺损。

“门上都用日文贴纸贴了房间用途啊……说明百合子大概是从小和妈妈住在这里的，没有父亲，是抛下娘俩了吗……”

小小的公寓里查不出什么其他的了。林朝雨思考着如何推进剧情，她打算去闹鬼事故高发区——厕所洗把脸。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有人在大门外。

“百合子，帮妈妈开门，妈妈今天忘带钥匙了。”

林朝雨一下子警惕起来——这不是刚刚那个女人的声音啊，是因为变夹了吗？那音色也完全不像啊。

“别开门别开门，那不是你妈！！”

林朝雨在心里呐喊。

百合子原身也的确犹豫了，想必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再不开门的话，妈妈就生气了，再也不会喜欢你，把你丢到垃圾桶里去，让你变成苍蝇的晚餐！”门外的女人不耐烦了，口吐恶语。

百合子突然害怕起来，搬来凳子，踩在上面，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对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的脸，即使外面灯光昏暗，也能看出那个女人十分漂亮精致，还穿戴着不少珠宝。

“你，你不是我妈妈……”

百合子跳下板凳，几乎要哭出来。

“吼，被你这个小崽子看见了啊，那我只能——啊！”

女人痛喝出声，百合子听到了血液飞溅的声音，还有妈妈在菜板上剁鱼的声音。

“妈妈……？”

百合子看了看走廊尽头的挂钟，现在也差不多是妈妈回家的时间了。

百合子利手利脚地搬走小板凳，门锁传来钥匙插入，转动的声音。

门被推开，满身血腥气的、满脸混乱黑色涂鸦的妇女，拖着一个几乎被竖着劈成了两半的女人，一言不发地进屋。

“百合子。”妈妈冷冷开口。

“我在，母亲大人。”

“去把冰箱里临期的猪肉挑出来。”

小百合子点点头，小跑着去打开厨房里的比自己略高些的冰箱，从冷冻层里取出一小盒看起来不太新鲜的猪肉。

“然后呢？母亲大人？”

“把它扔掉，今天晚上，吃新鲜的。”

林朝雨开始冒冷汗了。

“是，母亲大人。”

是讨好型人格的小孩子呢。

今天的晚餐是热乎乎的咖喱烧肉。很香，百合子的肚子不受控制地发出响声。

“呵呵，饿了吧，快吃吧，百合子。”坐在桌边的妈妈似乎笑了，看着女孩，自己没有要动的意思。

吃那个阿姨的肉……脑子里有个孩子的声音。然后林朝雨就感觉自己完全取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百合子站起来，妈妈的脸色瞬间暗下来，“怎么了，不想吃吗？”

林朝雨舀了一勺肉块，放在嘴边吹凉，然后送向妈妈嘴边。

“第一口，要让最辛苦的母亲吃。母亲大人，啊——”

妈妈狐疑地瞥她一眼，还是张嘴吃下去了。

“母亲大人，好吃吗？”

妈妈没有说话，咀嚼着口中的肉。

“母亲大人，老师告诉我们，要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孝顺妈妈……我学了一道菜，可以让我做给您吃吗？”

“学校里还会教做菜？肯定是这些有的没的，占用了你们学习的时间，所以你的成绩才会下滑……”

林朝雨又喂了女人一口。

只说吃那个阿姨的肉，没说让谁吃啊……那妈妈吃了也是一样的吧。我才不想吃里世界的东西呢。

看我去把那女尸的脑花掏出来，给你做刺身，用人体的朊病毒毒死你。林朝雨心想。

“妈妈，你就放心吧，老师说学习厨艺可以赢很好的练习册，有助于学习。”

“那行吧。”

林朝雨给女人盛了满满一碗肉汤，到厨房里打开冰箱，为里面被剁成好多份的不知名阿姨默哀一秒，然后捧出她的脑袋，帮她合上眼睛，搬个小凳子踩上去，熟练地用菜刀撬起她的天灵盖，把脑子弄到了一个大碗里。

没有葱姜蒜和料酒吗……那挺难办的啊。

加入温水划开的咖喱料包，倒几滴鱼露，再加些食用油。用手将调料抹匀在脑花上，林朝雨不打算仔细处理了。谁管这玩意吃起来好不好吃。

开火，热锅，下入脑花，加水，盖上锅盖。

一气呵成。林朝雨觉得自己做得有模有样的，简直就像真的学过炖脑花一样。

“天呐，难不成，我是一个学厨艺的天才？”

“母亲大人，我爱你哦。”

林朝雨回到桌边，妈妈正慢吞吞地吃着肉，脸时不时地转向厨房的方向。

眼前的场景迅速变换，妈妈不见了，所有的食物也都不见了，屋内空荡了不少。

百合子的记忆涌来。

警察把妈妈带走了，在法庭上，妈妈也毫不隐瞒自己杀害了一个年轻女人的事实。

原来那是百合子爸爸的新婚妻子，发现自己那入赘的老公早些年在外有过前妻，甚至还有一个孩子，一下子忍不了了，通过私人侦探摸清楚了前妻和孩子的住址，也就是百合子家，打算上门警告她们，给她们钱，让她们搬得远远的。

林朝雨在内心为那被害的女人鸣不平:万恶之源还是那个没担当的男人啊！毁了两个女人，一个女孩的人生。

妈妈去蹲监狱了，孩子被送去了孤儿院。百合子的父亲逃出国了，妈妈那边也没有别的亲戚。

百合子在新的环境里，畏手畏脚，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孤儿院的院长、同学、老师，是孤儿院里，所有人眼中最乖巧、最聪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