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赶到私人医院的病房时，路修远手里拿着刀，坐在旁边削着苹果。
“漫漫过来。”路伯贤温柔地唤她。
“爷爷……”女孩扑了过去，眼中含泪，她瞪着大眼仔细地检查，“您瘦了……”
“我们家漫漫现在变得越来越懂事了，听说这次还拿了全校第一名，不愧是我们路家的孩子，真争气。”他眼神慈祥，满脸骄傲。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把病房里的氛围搞得十分悲情。
“行了。”路修远收刀，将一整个削好的苹果递给女孩，“知道爸瘦了还耽误他老人家吃东西。”
“要你管啊！”女孩嘟着嘴睥了他一眼，收了情绪，伸手将苹果递了过去，“爷爷我喂你吃。”
“好。”路伯贤眯着眼，一口口地咬着
“看来你小叔叔把你照顾得不错。”他评价了一句。
“哪有。”女孩撇嘴，“他每次都不好好说话，总是我惹生气，还喜欢逗我。”
“你今天来不是为了照顾爸的吗？”路修远不怒反笑，“怎么开始告状了？”
“就说，就说。”女孩吐了吐舌头，“你管不着！”
“爸你看她。”男人转头求助。
颇有一种被欺负了，想找人撑腰的味道。
路伯贤在一旁看着二人互怼，笑得满脸皱纹。
“漫漫，你还记不得以前，你一看到他就跑，跟躲瘟神似的。现在都敢这么和你小叔叔说话了，关键是他还不敢还嘴。”
“那是因为他说不过我。”女孩骄傲地挑眉。
“哈哈哈哈。”路伯贤被这话逗笑，“你小叔叔都把你养胖了不少，脸上的气色也红润，看着都水了不少。”
“啊？连你也觉得我胖了。”路漫漫捏着自己的脸颊，转头对男人瞪眼，佯装生气，“我就说我胖了，你上次还非得大半夜给我做夜宵吃。”
“你吃得不是还挺开心的吗……”路修远的音量放低，有些心虚。
“这能一样吗！”女孩提高音量，眼神压制。
路修远嘴抿成一条缝，又拿起了刀，削起了苹果。
“总算有人能够管一管他了。”路伯贤调侃，“你小叔叔这人是天不服地不服的，都到这个年纪了，还没个着落，要是有人能够像你这样把他管得服服帖帖的该多好。”
“什么叫我还没个着落？”他笑着将削好的苹果切出一小块递给女孩，“爸，你这样说的好像我没人要似的。”
路漫漫毫不客气地接过，用力地咬着，仿佛把这块苹果当成了泄愤的东西。
“太多人喜欢也不好，你就是眼光太高了。”路伯贤发愁，“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喜欢什么样的啊……”男人眼神飘忽，想着该怎么搪塞过去。
女孩觉得事不关己，便在一旁默默地咬着削好的苹果块，汁水都沾满了嘴。
“我觉得漫漫这样的就不错。”
“……”
手上的苹果块落地，女孩慌乱地用袖子擦嘴：“你有病啊！干嘛说我！”
“我只是说想找个像个这样的，又不是说你，你急什么？”路修远又切了一块苹果递了过去。
女孩没接，往路伯贤那边凑，“反正我不喜欢他这样的。”
闻听此话，男人指间的苹果块生生地断成两截。
“漫漫。”他苦笑，“我什么样啊？”
路伯贤也有些好奇：“你有喜欢的人了吗？喜欢什么样的。和我们两个长辈说说，我们帮你参谋一下。”
“我想想……”女孩转了转眼珠，摸着下巴思考，扳着手指。
“脾气要温柔。”
“人的斯文。”
“要有耐心。”
“学历得高。”
“会尊重人。”
“……”
她一口气说了二十多个标准，并且还在喋喋不休，仿佛要把毕生所学的美好词汇全都用上。
这么多点，某人一个都没沾上边，完美避开。
“你这是选男朋友，还是背东西？”路修远眼神不明意味，用纸巾擦了擦手。
“这是我要求我男朋友要做到的。”女孩毫不客气地回怼，“不用你操心。”
路修远气笑，微微扬眉：“你这个标准该不会是按照路凌来的吧？”
嘶。
路漫漫愣住，要不是早就知道他的真面目，路凌表面伪装的样子倒真的是符合她的标准。
“就是说我们漫漫还没有喜欢的人。”路伯贤一语点破，“你说的这些标准都太宽泛，而且不具体，要是都能做到的人，要么是装的，要么就是神仙了。”
三人正在聊着，门口站了个人影。
还是路修远先发现人的。
“二哥，进来啊，站在门口做什么？”
路凌推一下眼镜，挂出一副标准的笑容。
“没事，我就是看你们聊得火热，不好意思打扰。”他走了过来。
女孩心头一颤，细细地打量着他。
表面不动声色，手上的青筋却清晰可见。
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听了多久。
“不叫人？”路凌望向路漫漫，歪头一笑。
“哦……”经过提醒女孩才反应过来，有些不情愿地叫了一句：“二叔。”
随后便低头望向别处。
两个人之间有些莫名的疏离感，就好像她从前对路修远那样。
才几个月的时间，路凌和路修远的待遇完全颠倒了过来。
“那么记仇的？”他主动提起生日宴会上的事情。
“啊？什么仇？”女孩选择装傻。
“行。”他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我当时也是心急，说了重话，你没往心里去就行。”
路漫漫耸肩，挤出笑容。
眼见女孩对他的态度大不如前，路凌干脆不再讨好她，转头就虚情假意道：“爸，身体好些了吗？集团最近有点忙，就没顾得上来看你。”
“没事，工作要紧，你一个人管理公司也不容易，看着都瘦了。”
“再辛苦熬一下也能过去，这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情。”路凌嘴上客气了一下。
他确实憔悴了不少，不过并不是因为集团的事情。
而是因为那个岛被路漫漫送了出去，再加上夫苏给的任务一个都没有完成。
想必这些天他不会好受，说不定心里正憋坏呢。
女孩扬眉一笑：“二叔真的是辛苦了，我身为路家的孩子却天天只知道吃喝玩乐，这心里实在是愧疚。”
“要不然这样，我刚好放暑假了，想跟着二叔学着点管理集团的本事，也不至于让您一个人那么辛苦。”
不知道是不是路凌的错觉，女孩的这个笑闪过几秒的戏谑，等再想细看时，那双眼又恢复成干净又清澈的样子。
“可……”他寻思着该怎么开口委婉拒绝。
“也好。”路伯贤一口答应，“漫漫现在是越来越懂事了，都知道要帮着家里分担事情了。”
“先学着吧。”他慈祥地摸着女孩的头，眼神里充满着宠溺。
“谢谢爷爷。”路漫漫乖巧低头，“我一定会认真学的，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路修远双手插兜，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咚咚咚。
门口发出敲门声。
“司令，该吃药了。”方自秋穿着白大褂，拿着药物走了过来。
他瞥见路凌神色似乎不太对。
“方医生。”女孩主动打招呼，“这段时间真的是辛苦您了，爷爷的病情恶化，少不了您的照顾。”
“哪里的话，这是我应该做的。”他谦虚道。
方自秋熟练地拧开药瓶。
“等等。”女孩伸手拿了过来，瞪着眼睛有些好奇地将药倒到手上，“这药怎么跟糖果似的。”
手心一共倒出好几粒，芝麻豆大小，圆饼状。
她吸鼻子闻了闻。
“这药很重要，可不能随便玩的！”方自秋额头冒汗，神色不自然。
女孩当着他的面将手心上的药尽数倒了回去，不慌不忙地拍了拍手：“我就是好奇，方医生应该不会怪我吧？”
言外之意也就是，你不会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吧。
“当然不会……”
盯着路伯贤服完药后，路凌跟着方自秋出去。
女孩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蜷缩了一下手。
指缝中有一个坚硬的物品顶着细肉。
她眨了眨眼，把手揣进了口袋。
*
“怎么回事？”刚一出门，方自秋就迫不及待地询问，“他们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低声怒吼，一拳砸在了墙上。
方自秋被吓得不轻。
“自从她跟了路修远，脑子就没正常过，一天一个主意。”
“难不成是路修远在背后指使她这样做？”方自秋猜测。
“哼。”他冷笑，“你觉得路修远能指使得动她吗？”
“我早就知道那个老不死的偏心，没想到他居然偏心到这个程度，我辛辛苦苦打理那么多年的集团他就急着让路漫漫来接手了。”
“那可怎么办？集团现在可是和夫苏那边来往密切，而且账上还少了一大笔钱，万一她看出点什么……”方自秋有些苦恼。
“怕什么，一个小孩子能翻出什么风浪？”路凌红着眼，牙硌得直响，“她只不过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心血来潮罢了。”
“还是得防范一下。”方自秋劝道，“你难道不觉得她很奇怪？”
“奇怪？”路凌问。
“你没发现她掺和的事情都在阴差阳错之下打乱了我们原本的计划……”
路凌冷静了一下，他转了转眼珠，脑海里忽然闪过刚刚路修远说过的一句话。
——我觉得漫漫这样的就不错。
男人嘴角勾出笑意，呼吸都舒畅了不少：“孤男寡女的，又不是亲生的，谁知道她的心思呢。”
“你是说……”方自秋醒悟。
“人言可畏啊。”路凌理了一下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