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费也没办法。”男人叹了叹气，“总不能落到夫苏手上。”

“嗯，没错！烧了也不能给他们！”女孩狠狠赞同。

经过几个小时的折磨，天已经蒙蒙亮，太阳穿透黑夜，冉冉升起。

光撒在二人身上，在天上看日出，别有一番风味。

“抱紧。”路修远出声提醒，“要降落了。”

“已经很紧了。”路漫漫嘀咕，“我又不是属八爪鱼的。”

底下是一片森林，林水淼和驾驶员早就不知道飘向何方。

在降落的时候，伞不小心挂在了一颗树上，二人从上面掉了下来，好在不高。

“啊……”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在落地的最后一刻有人移形换位，身下多了一个硬邦邦的肉垫做缓冲。

路漫漫晕晕乎乎地半撑起身子对上他那双湛蓝色的眸子，她整个身体都趴在路修远身上。

“……”

“对不起。”路漫漫挪开。

没想到路修远非但没有起身，还顺势一直躺在草上望着天空。

良久他才出声：“漫漫，你恨我吗？”

女孩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恨你？”

路修远用手挡住眼睛：“当然是恨我害死你的父母，恨我老是牵连你落入危险的境地，恨我没有保护好你……”

女孩犹豫了片刻也跟着他躺回了草地，睡在旁边的位置。

“从前是恨的。”路漫漫十分坦诚。

男人的手收紧了几分，眼睛捂得更紧了。

女孩半起身，很轻易地就把他的手拿开，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不过，我不喜欢从前，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喜欢现在。”

路修远愣了愣，有些释怀地笑了，“嗯，我也喜欢现在。”

他看着日出的美景，有些感慨：“以前我母亲想和我看日出，可惜她到死我都没有和她去过一次。她还说要是两个人一起看日出就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来的。”

“你母亲？”路漫漫有些好奇。

在女孩的印象中，路修远的母亲是个极其温柔又娴静的女人，即使容颜老去，但出挑的气质和优雅的动作，让人根本就移不开眼。

听说她从小就是学古典舞的，是尔洛最出名的歌剧演员，每次演出一票难求。

林文心和路修远父亲的缘分也是在舞台上。

路伯山是当时路家的第三个儿子，与大爷爷路伯川参军不同，他走的另外一条路。

他从小便是个书呆子，成绩好，人也听话，是个省心的。

当年的他以最高分考入尔洛最好的大学，毕业后便顺利留在那里当老师，同时还担任着尔洛新闻出版社的主编，发表过许多出名的文章。

路家三个兄弟，只有他们俩比较出名，当时还流传着“川武文山”这种话。

人们见到他便会尊称他为一声“三爷”。

那天路伯山原本想在家写文章，奈何朋友嫌他太无趣，非要拉他去斯莫克歌剧院看看，还说票难得，花了很多功夫才弄到手的。

他一向对这种消遣的场所是不感兴趣的，奈何朋友苦苦哀求，再加上写文章没有灵感，便也跟着去了。

朋友和他坐在最前面，在没开幕前他还一直想着找个机会开溜，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你这次可不能再扫兴了。”朋友笑嘻嘻地说，“听说今天上台演出的是全尔洛最出名的最漂亮的妞，你可得当心点，小心被吸了魂。”

这朋友是个公子哥，和路伯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的花花肠子多得很。

“应该是尔洛最出名的戏剧演员。”路伯山纠正，并且反驳，“而且应该是你要当心。”

“哈哈哈哈。”朋友拍着他的肩膀大笑，“你个书呆子，除了看书，还真的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你的注意力，你是要出家吗？”

面对朋友的调侃，路伯山也不恼，只是笑而不语。

剧场舞台的灯光亮起，幕布逐渐向两侧展开，一位身穿青紫色旗袍，拿着扇子半掩面的姑娘亮相。

那双眼睛果然是勾人心魄。

“怎么样？”朋友调笑着，“身材好吧？”

路伯山只是看着那姑娘的眼睛，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扇子收起，女人缓缓开嗓，勾起浅浅的笑容。

一曲完毕，所有人都还回味在美妙的歌声中，好几秒后，才开始大声喝彩。

“好！”朋友起身鼓掌喝彩。

“把人叫过来，给路家的二爷打个招呼。”朋友大声吩咐剧场老板。

碍于路家的势力，老板只好照做。

远处的美人缓缓走来，眉头微皱，显然有些不开心，不过在靠近二人时，还是挤出笑容来应付。

“三爷。”她弯了弯身子，轻声唤了句。

那声音不娇媚，但酥到了路伯山骨子里。

自从朋友带他来过一次后，路伯山便成了剧院的常客，每天都会给林文心捧场，风雨无阻。

一向听话的路伯山也是头一次忤逆父母，决心要和她在一起，最后没有办法，路家还是妥协了。

总之，他后来就再也没有和那个朋友有过来往了，典型地有了媳妇忘了兄弟，不过那个朋友不算太冤枉。

那个朋友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路修远眼睛有些微微失神，回忆道：“嗯，她这一生过得很苦，不过我想她是最后一刻是欣慰的……”

说着说着男人眼角微红，“至少她留在了最喜欢的舞台上。”

女孩瞪大了眼眶，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见过路修远有这样的情绪。

他可是那个百战百胜，受尔洛人民崇拜的路上校。此刻他却只是一个怀念母亲的儿子，仅此而已。

原来他不过也只是个普通人，也会伤心和难过。

他不是无所不能的……

见女孩有些惊讶，他勉强地笑了一下，并未流出泪水，“你还太小，听不懂也没关系。”

路漫漫哽住，他母亲死的内情，女孩确实不知道。

过得很苦应该是指，林文心的身份不受陆修远奶奶的待见，毕竟当年以路伯山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都可以。

再加上他娶了林文心后，便为了维护她三番四次地忤逆父母，从前他可是对父母极为顺从，这种落差是父母接受不了的。

他们不会怪自己的儿子，只会怪儿媳。

好在路伯山每次都会坚定地站在她身边，直到林文心死去，他还是会愧疚，愧疚她在这个家受了委屈。

仅一夜他就白了头发，精神恍惚。

父母劝他再娶，那是他第一次发了很大的火，对着两老咆哮。

最后，他割腕死在了妻子的墓前，手里还紧紧地拽着林文心第一次送他的手帕，鲜血浸染了那蓝色的布料，每一寸都填得满满的。

即使这样了，二人都没有合葬在一起。

女孩所知道的只有那么多了，上一世她不太关注路修远的任何消息，这些也只是司机老钟无聊时的闲谈，她就听了一耳，还不耐烦地打断了。

“我懂的。”路漫漫有些感慨，“三奶奶的灵魂是自由的，她不应该被困在路家。”

路修远的眼睛亮堂了不少，“没白疼你，今天表现得不错，又是替我挨刀，又是安慰人。路凌之前过的都是什么好日子。”

“……”路漫漫顿觉无语，她脑子一热反驳，“我对你好不是因为血缘。”

毕竟他们俩八竿子打不着，路凌和他都不是路家人，要不然路修远的爷爷奶奶也不会那么不疼他，舍得让那么小的孩子去军营里摸爬滚打。

“不是因为血缘？”路修远微微皱眉疑惑，“那是因为什么？”

女孩再一次哽住，总不能说是上辈子欠它的，毕竟上辈子他是算是受她的连累死去。

“那你对我好是因为什么？”女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反问。

路修远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我们是亲人。”

有些时候血缘并不能作为评判的唯一标准，一心一意对自己好就够了。

路漫漫笑而不语，头顶的太阳升了起来，周围的空气变得有些灼热。

女孩起身伸出手：“我们回家吧。”

“嗯，回家。”路修远搭上手，身体暗自使力，跟着起了身。

*

要说路漫漫这个学期也是够倒霉的，光生病受伤请假拢共就有三次了，而且每次都会耗费至少一周。

上次是不小心挡刀手受伤了，上上次是被人推到水池里发烧了。

这回是因为遭遇绑架伤了手和脖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还真的是惊险又刺激，路漫漫忽然觉得上辈子自己还真的是心理承受能力强大，当时她也就十六岁，还没有重生后的记忆。

咚咚咚。

门铃声打断了女孩的思考。

“进。”路漫漫半躺在床上，正了正身体。

路修远端着药进来，神色有些凝重。

女孩伸手想将碗接过，可一碰到碗身就瑟缩回了说，摸了摸耳垂：“好烫。”

路修远的手有一层茧子，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依旧端着碗，神色如常。

没办法，他找来了两个一次性纸杯，将药倒了进去，在两个纸杯之间循环往复的来回倾倒，给药降温，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的情绪。

女孩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思绪飘远。

似乎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做的，有一次她贪玩不小心淋了雨当晚发了烧，半夜想喝水的时候只有热水，不能喝凉水。

她当时就和母亲撒娇说太烫了。

母亲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两个纸杯来回倒腾，脸上没有半分不耐。

这两个场景似乎在某一刻重叠。

“给。”直到男人将纸杯递给路漫漫时，她才回过神来。

路漫漫受宠若惊地接过，小声道：“谢谢。”

女孩皱着眉磨磨蹭蹭地喝着药，路修远就在旁边看着。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他抱着双臂在胸前，黑衬衫的袖子半撸起，手臂上的青筋胀起。

要不是已经了解他，女孩真的是会被路修远的气势吓到。

“你是指哪件事？”女孩有些心虚地看着他。

路修远似笑非笑地说：“合着你不止瞒了我一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