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在等我吗？”

他居然还敢问她？她心中有股无名火，斥责的话到了嘴边，最后到底咽了回去。

马车周遭的侍卫，在看清那张脸的时候纷纷愣住。一名侍卫甚至低声问另一个侍卫，“你瞧，那是贺浔安大人吗？”

“不可能，贺大人已经……”那个侍卫揉了揉眼睛，“何况贺大人谪仙一般的人，怎么可能把自己弄得那般狼狈。”

但在念及那个人名的时候，所有侍卫都十分默契的只对口型，不发出任何声音。

“退下。”徐拂玉淡淡道，屏退了所有侍卫。

徐拂玉在看见那身骇人伤痕时，惊了一下，但她喝的大醉，有些距离，也瞧不清楚，只以为他穿了件白红花衣裳。

向来是贺浔安救她，他何曾落到过如此境地？

“我只想活着。”戚还寒忍着剧痛，开口，“若姑娘救我，我愿倾尽一切报答。”

徐拂玉的手一顿，连眼中的迷离都散了几分。冰冷洪水污泥之中，他如此挣扎求生，才落得一身伤么。

“别怕，我在。”徐拂玉鼻子泛酸，红了眼，向他伸出了手。

戚还寒下意识的往前走去。

“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她一字一句道，加重了音节。

那只柔荑在戚还寒的眼前，肌肤胜雪，点点艳红像是在他心里燃起了火。

他抬眸，眼前的女子上半身挂在马车外，微红着脸，但望向他的眼中，并无半点敷衍，满是认真。

夜风乍起，丝丝凉意，他听到自己应：“好。”

“上来，我们回去。”徐拂玉垂下了车窗的帘子，不欲再说。

白朱惊愕之中，还是按照吩咐，“戚公子，请。”

她岁侍奉公主不久，却从未见她对男子如此过。难道这个姓戚的，真的入了公主的眼？

所有侍卫早已别开视线，在一众复杂的目光之中，戚还寒挑起了马车的帘子，弯腰向前。那一瞬，马车内铺天盖地独属于她身上的淡淡香气席卷而来，戚还寒僵住。

马儿好似不满他身上的血腥气味，后脚蹬了一步。马车随之晃动，戚还寒一个趔趄，向着徐拂玉的方向跌了过去……

为了避免跌在徐拂玉身上，戚还寒卸了力，硬是以一个跪姿着了地。

膝盖猛地落地，他“闷哼”一声跪地。视线中是八吉纹的软垫，干净柔软。怎么瞧都是一个安逸享乐的大小姐才有的马车，怕身上的血滴弄脏马车，又担心血腥气熏到徐拂玉，戚还寒连忙拢了斗篷，将血气罩住。

她竟如此简单就让自己上了车？

血气一瞬间被马车内的香气所掩盖，但徐拂玉的还是察觉到了异样。

再瞧他拘谨的模样，就像是街上流浪了许久的家养犬，徐拂玉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杯盏：“受伤了？”

而他也是此时才看到，马车内，又是酒盏琼浆。她显然又醉了，难怪一切如此顺利。她连答应，都应的如此利索。

戚还寒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有些自己在趁人之危的不齿。但下一瞬，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定是另有图谋。

徐拂玉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一把拽过了戚还寒的手，往自己这拖过来。

哪怕隔着衣袖，徐拂玉感受到斗篷下他肌肉的紧绷，“怎么？弄疼了？”

距离猝然拉进，软香盈满整个马车之内，便是凶兽，也再亮不出利爪来。

“并未。”戚还寒答，也在思考，如何将待会她定会问的自己被刺一事在她这粉饰过去。

他吸了口气，等候她的“审问”，但没想到，她只开口：“白朱，取止血散和金疮药来。”

眼前人根本不在乎他如何弄出一身可怖伤疤，只在乎他的伤势。

白朱掀了车帘，有些迟疑：“姑娘，我们怎么会在车上备这个呢？”

——您千金之躯，怎会受伤。何况，这是您平日不常用且最穷的一辆马车，怎么会有这个。

徐拂玉怔住：“那尽快下车，给他治伤。”

“是。”白朱的大脑已经在飞速运转，该落脚到徐拂玉的哪处私宅。

金梧院前，马车停下。

徐拂玉先一步下车，看着眼前这座几乎没有映像私宅，愣了一瞬。

白朱开口：“这是最近的宅子了。”

徐拂玉最近的私宅，是金梧院，这间宅子是她未曾立府之前，偷偷买下用来养马的。此事瞒着旁人，就连她的父皇母后也不知晓，宅子里侍奉的人亦是如此。如今公主也未曾道明身份，却最是合适。

她当时在看到房契的时候，还半开玩笑道：“即是金屋，当藏本宫的马。若往后本宫看上何人，就将人带到这，也来个‘金屋藏娇’。”

没想到，今日大梦一场，失而复得，让她的梦也成了真。

马车帘子半拉，露出戚还寒的脸，徐拂玉笑了笑，目光柔和：“若是你，藏在这里，不让任何人看到都好。”

白朱自然不可能让徐拂玉去扶戚还寒下车，连忙吩咐侍卫去搀扶戚还寒，也就没有听见徐拂玉那句“我带你回来了。”

戚还寒白日里刚在生死间走过一遭，能强撑到现在，早已是精疲力竭，下马之时一个踉跄，又跪倒在了地上。

戚还寒跟身边的侍卫开口：“劳驾。”但眼前出现的，又是那只染了蔻丹的手。

“姑娘，我身上脏。”他自知狼狈。

怎么会脏呢？脏也好，满身血污与腥气也好，这便真实，不是一场大梦。

徐拂玉眼中盈了极为浅淡的笑意，亲手去将他搀扶起来，“无妨。”

此时已入夜，但街上终归还是有零散行人，戚还寒更怕血隼的人探查到他的行踪，不再扭捏。搭上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软，温热。戚还寒喉结动了动，“多谢。”

不说白朱，连身侧的侍卫们均看傻了。要知道，公主向来喜净，曾经有个侍卫侍奉在她跟前，背后沾了一大块灰不察觉，让公主瞧见，可都挨了斥责的。何况公主金枝玉叶，何曾需要她动手？

她竟然亲手去搀扶那个男子？？

待到徐拂玉扶着戚还寒进了金梧院，白朱才想起连忙跟上，还不忘了吩咐其余人：“今日的事，若有半个字让旁人知晓，就等着掉脑袋，届时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看着两人身影，白朱百思不得其解。而金梧院为数不多直到徐拂玉身份的吴管事赶忙凑上问：“白姑娘，公主从未带人回过府邸，这是……？”

白朱：“我也不知为何，他好似入了公主的眼。”

“此人，虽不着华衣，但……”吴管事顿了顿，“皮相上佳，都城众郎君，莫不能及。”

“也是。”

……

金梧院中，月光撒在了青石地板，如碎银子似的。

侍女侍从见着徐拂玉搀着一个男人进来，纷纷惊掉下巴，正欲开口，就被白朱打断：“还不去为姑娘收拾客房？”

金梧院的人本就不知徐拂玉的身份，眼下见带了男子，更是不敢多说话，生怕说错。

戚还寒并非真正的琴师，不是不知豪门大院的规矩，见着这情形，她不需向任何人知会归来去向，也猜出了这是徐拂玉的私宅，她是能做主整个府邸的主人。

“去请郎中来，无论如何，都得把他治好！”徐拂玉问。

“还寒……无以为报。”戚还寒苦笑，她竟还记挂着自己的伤。

客房已到，徐拂玉搀扶着他坐在榻上。一间客房，纱幔低垂，暖黄的屋中，安逸极了，戚还寒卸下几分防备。

“那……让你做什么都可以？”徐拂玉眼中浮起一丝玩味。她不忍斥责他，但敢让她等了这么久，如何都要小惩大诫一番。

“……嗯。”戚还寒缓缓吐出一口气。

“以后你的命也归我？”徐拂玉问。

“……自然。”戚还寒有些犹豫，但还是应了。

“把衣服脱了。”徐拂玉扬唇。

“为何？”戚还寒愣住。她在想试探他什么？看来她的疑虑还没有打消。

“怎么？不愿？”徐拂玉反问。

“……怕影响姑娘清誉。”戚还寒低垂的眼睫上落了烛火光芒，如同碎金点点。

“让你脱你就脱，还需我动手么？”徐拂玉挑眉。

“不可。”他的唇紧抿成一条线。

“不是命都给我？”她饶有兴味问道。

“……”

“脱。”她的语气，不容反抗。

罢了，将计就计。她带他回来，百般试探也是极为正常。沉默一瞬，在戚还寒认命似的抬手，修长的指尖一点点抽开衣带，衣料摩挲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之中，分外清晰。

白朱瞧着眼前这一幕，目瞪口呆，明明六日前，说的不都是卖艺不卖身吗？怎么今日就愿意了？？正欲劝徐拂玉节制，他身上还有伤，可想了想还是闭上嘴。在瞧见戚还寒身上的斗篷解下扔在地上的时候，她识相的后退，退出房门，将此地留给二人。

徐拂玉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视线却定定看着他，未曾移开一瞬。她轻笑：“你耳朵红了。”

戚还寒闭口不言，继而去摸索外裳的系带。

徐拂玉更觉有趣。

徐拂玉弯下腰，笑意更甚：“要我帮你么？”

“……”

戚还寒放在衣带扣上的手停住了。

【小剧场】

晋江标准情节：

男主：命都给你！

戚还寒：“命都给你”

戚还寒：“别人有的，你也得有！”

徐拂玉：“……加上你上章林中朝我射一箭，你是不是还得多给我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