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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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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兔的畅想下文如何,这里先暂且不提。

虽然千星能隐约感受到这几日他莫名高涨的情绪,但他并没有精力去弄懂其中缘由。

主要原因有二。

一是信时先生,也就是牧师,这几天正带着他去往附近的孤儿院进行实地调查,比起冷冰冰的图片和文字,还得亲身体验才能真正确定那里是否合适自己。

毕竟一旦确认,就需要在其中待够九年义务教育的年月,巨大的投入成本让他们不能不慎重对待。

二是千星遇见了一个奇怪的孩子。

那时他以圣歌队成员的身份再次前往公园演出,谢幕之际,一只白鸽身披绚丽晚霞,衔来一枚布袋,千星下意识伸手去接,布袋刚与掌心相触,便猝然流出一捧细细的谷粒。

刹那,广场所有白鸽倾巢而出,翅膀的扑棱声此起彼伏地掠过耳畔。

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千星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任劳任怨地担当鸽子们的临时餐桌。鸟类尖喙不轻不重地啄击掌心,为他带去细微的疼痒。

他有点郁闷,有点无奈,然而更多的却是种新奇。

千星乖乖地捧高手掌,其中一只身形娇小的白鸽站到了他的肩膀上,贴着耳侧咕咕地低吟,时不时啄食两下衣领残留的谷粒,这个过程中鸟类腹部细腻的绒毛会轻轻蹭过千星的脸颊,带去难以忽视的痒。

千星忍不住把头偏向另一侧。

“滋——”仿佛摇晃的汽水罐被人掰开的动静。

困扰着千星的鸽子群如同听见枪响的运动员哗啦啦地四散开来。

慌乱之中,千星忙按住被吹乱的贝雷帽,他抬起头,落满双眸的,除了白鸽们翩飞的踪迹,还有随喷泉水珠一同飘落的白玫瑰花瓣。

优雅、芬芳、梦幻,恍惚童话故事的情景再现。

“看!是气球!”孩子们惊喜地大叫。

五颜六色的氢气球被绑在公园的灌木丛和座椅上,旁边的白色纸板写着“每人一个,欢迎拿取”的字样。小孩子顿时欢呼雀跃,牵着各自的家长去迎接这份意想不到的有趣礼品。

有小孩临走前还不忘对千星的方向说了句“谢谢哥哥!”,结果弄得千星愈发一头雾水,全然跟不上这突如其来的剧情展开。

“哼哼哼~有被惊吓到吗?”有着一头极亮泽银蓝长发的男孩轻拍了下千星的肩膀,宛若幽灵一般自身后突然显现。

“呜哇!”

这下千星成功被吓得寒毛直竖,手里的谷粒也因哆嗦而再也捧不住地倒了满地。直到看清“幽灵”的真面目,他这才缓了口气,小声地谴责:“你吓到我了。”

“惊吓可是人生不必或缺的乐趣之一,大家都喜欢出其不意的惊吓~”

舒展双臂,拥抱着鲜花与霞光中的男孩爽朗大笑:“初次见面,我是你的日日树涉☆”

“请收下吧,这是我对你爱的表现!从听到你歌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必然为全世界的人带去美妙的惊喜,所以,请在感受了我的爱以后,为了我,也为了世人,将你的惊喜不留余力地往外挥洒吧!”

嗯?

是个有点自来熟的孩子呢。

千星扶正帽沿,惊犹未定的小脸流露出少许迷茫神色。男孩奇特的说话风格让他听得似懂非懂,所幸他这个人一向比较擅长抓取核心要义。

‘所以这场表演其实是对我歌声的一种赞美?’他思索着,‘往外挥洒惊喜......是希望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吗?’

‘这个孩子似乎格外强调惊奇感,既然如此,我要不要配合一下呢?’

思及此,他当着日日树涉的面做作地轻咳了几声,一副准备大发慈悲满足你愿望的模样,然后在对方认真聆听时,自喉咙跳出两声清脆悦耳的“啾啾”。

这回换日日树涉慢半拍地眨巴眼睛,下意识地跟着千星回了一句“啾?”

“啾——啾啾、啾~啁啾~~”

虽然从小被冠以各类生物代称,唯独不是个人类的事实让千星一度郁闷他的种族,但倘若真的脱离自身立场客观评论,他会发现这些代称确有其精准之处。

那把天生的好嗓子不仅可以被他用来歌唱,还可以用来模仿各类生物的声音,比方此时这只神气昂扬地在枝头蹦迪的小麻雀。

熟悉而陌生的不可思议感攀上心头,日日树涉捏着白玫瑰,脚尖点地,肢体柔软地绕着千星转了个半圈。

与千星活泼曲调截然相反的柔和音调从他嘴里发出,配合含蓄的舞蹈动作,宛若树丛中被麻雀叫声吸引,从而漫不经心回首的优雅夜莺。

‘或许......还得加把劲?’

千星接过日日树涉的白玫瑰,低首嗅闻,冬鷦鹩悠扬的啼鸣声似从另一个空间传来,自成一首完整悠扬的小调。

谁也不愿轻易认输的势头愈演愈烈,俨然令这番奇怪的较量变成了鸟类叫声的百科全书,到最后两人与其说在比拼惟妙惟肖的模仿,不如说在比拼关于鸟类的知识储备。

胜利女神最终落在了千星这一方。

有关这个结果,千星自认为阅历占据了重要因素,毕竟曾因为无聊而学遍了周遭鸟类叫声的经历,也不是每个人都会拥有的。比起他自己,日日树涉的天才程度有目共睹,千星才刚施展的新招式仅过了几句话的功夫就被对方学走,学习天赋堪称恐怖。

“......细致的观察是热爱现实世界的第一步,只有不断探索才足以握住打开乐园大门的钥匙。现在的我,果然还远远不够~”

“真诚的日日树涉期待着下次与你再会。”他以手抚胸行了个绅士礼,笑容灿烂:“在此之前,不知我可否知晓你的名字?”

“韶千星。”

经他提醒,千星才惊醒自己竟然和一个连名字都不曾交换的陌生孩子打了半天擂台,这个事实令他感到少许难为情,而这份感受在转身撞见不远处不知旁观了多久的仁兔成鸣时,更是瞬间抵达了顶峰。

他羞怯难耐地一点点挪了过去,正试图和人解释来龙去脉,却看见仁兔成鸣微微张开嘴。

“呖.....呖呖?”

“啊啊啊——”他涨红着脸捂住仁兔的嘴巴,“暂时不要让我想起刚才的事情,拜托了!”

‘可是,学小鸟叫的千星明明很可爱。’仁兔成鸣乖巧点头,实则不太理解地眨了眨眼睛。

‘又厉害又可爱。’

被迫禁言的仁兔成鸣默默决定将麻雀玩偶加进购物清单,在之前的,还有一只蹭耳朵的黑猫摆件和背着一对大翅膀的小天使洋娃娃。

而千星本人依然对此一无所知。

“与人竞相模仿鸟叫”这件事导致的后遗症,是他近日只要听见房间外的鸟鸣,便会不自主蜷缩脚趾,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埋进厚厚的被子里。

然而躲避无法改变既定事实,更何况日日树涉对待他可是充分拿出了“山不就我,我去就山”的魄力。

一开始是沉思时突然冒出的玫瑰花,后来是练习时突然变奏的风琴声。再后面,千星已能流畅地接上日日树涉时不时抛出的戏剧台词。

“由衷感谢信时叔叔收藏戏剧作品的爱好。”千星一脸无奈又庆幸地再餐桌上向信时先生表达感激之情。

“嗯?”信时牧师往千星的杯中倒满牛奶,颇为好笑地点了点他的鼻尖,“那我倒要感谢我这个爱好能帮上你的忙。”

“没办法,日日树涉太可怕啦,简直就是魔鬼!”千星唉声叹气,“他一点也不知道疲倦吗?能力的进步简直坐火箭一样。”

“相似的人总是容易互相吸引,互相创造能量。”牧师悠闲地切下一小块牛排,说:“而能够从彼此身上轻易获取的正向反馈更能进一步焕发人们学习的热情。”

“是——”关于这点,千星不抱反驳态度,“因为世间的很多事物,追求时候的兴致总要比享用时候的兴致浓烈。*”

好吧,扪心自问,他确实挺享受与日日树涉相互竞争相互学习的过程。痛并快乐着,讲的就是他。

“看起来你完全理解了。”牧师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随即说道:“说实话,看见日日树君与你走得这般近时,我其实挺惊讶的。”

“我对那孩子了解不多,仅听说他被一对从世界级顶尖戏剧团退休的年老夫妇收养,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各类艺术技艺和戏剧表演。”

他回忆着:“虽然年幼,但他的表演基本完成度都很高,而且每次表演都有或多或少的新技艺融合进来。是个切切实实的天才。”

“如果我是那孩子的监护人,又从事着相关的艺术工作,一定会忍不住对这个孩子抱有极高的期待吧。”

“说不定又能出一个世界级的艺术工作者。”

综合要素,日日树涉这样的未来几乎完全可以预见。

然而千星在听完这段发言,关注点却一再偏移,往相反的道路一去不返。

“信时叔叔果然是个好人。”想法光明磊落。

千星也有过很长一段时间被人们狂热地称作天才,可当他回首,却发现繁花似锦下尽藏着烈火烹油,每走一步皆是苦烫自知。

不断追逐新变化,何尝不是一种病态的惧怕。

怕缺失新鲜感,怕被感到失望,更怕被抛弃,无法得到爱的自己。于是为他人而活的,名为爱的怪物在恐惧中悄然诞生。

日日树涉真是个奇怪的人。

千星必须要强调这一点。

寄生的怪物将他的心侵蚀出空洞,他却依然想用破碎的躯壳填满别人的沟壑。

“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

千星咽下最后一口蔬菜沙拉,随后老老实实回房间翻阅尚未看完的《麦克白》。这几天日日树涉转战莎士比亚,卷得只粗浅了解过几部故事的他被迫恶补其中台词。

魔鬼日日树涉!!

餐桌一旁,牧师望着他的背影,无声微笑。

关于千星的点评,他想补充一点,那就是——

千星也是个足够奇怪的人。

即使他从不承认。

薛定谔的“社恐”,可怕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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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麦克白》

世间的很多事物,追求时候的兴致总要比享用时候的兴致浓烈。——《威尼斯商人》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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