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家鞭被请了出来，上好的乌木抽芯拿药油泡透了晒干掺以牛皮制成、直径有女子小臂粗细、还镶着鎏金倒刺、这一鞭下去……常人半条命怕是没了……

“叶其修！”

小孩儿再也忍不住，飞身上台、拦在叶其修面前不叫人靠近、要带他走。

被叶其修按住了。他明明是跪在那儿，却跪得笔挺、像华山顶上的翠柏。脸上甚至挂着丝笑，伸出手、不紧不慢地替小孩儿理好额前乱掉的发丝。

“别怕，乖。我该受的、他生我一场，我欠他的、要还。你乖乖的，别怕。去寻辆马车好不好？等会儿带我走。”

小孩儿眼泪啪啪地掉，知道是故意支开他、摇着头不肯。却也说服不了心上人，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不肯让。

周遭的非议声越来越大，叶其修捏捏他的手心、想了想、亲上他的鼻尖。

看到这一幕的叶家家主目眦欲裂、接过长鞭破风而来，叶其修头也没抬、伸手竟接住了。

“乖，听话。早点儿结束我们走了，不是还想去看银杏吗？”

小孩儿再不懂事也知道不好叫外人看笑话，咬着牙退开到台边儿下紧贴着、有好事的偷偷打量他、他瞪回去，凶得像要吃人的兽。

台上的叶其修又开口了，他先松了手、让家主抽回鞭子，神色淡淡地环顾一周、最后落在小孩儿脸上、笑了：

“叶家主，我败坏门规、你罚我，是理所应当、我不还手。但，你所命之事、我做不到。我喜欢谁，要和谁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容不得外人掺手。叶家即容不下龙阳之好，那不如请各位做个见证。我叶其修今日与叶家就此决裂、从此再无半点关系。叶家主，虽然你抛妻弃子惹尽风流债、但我的命毕竟是你给的。叶家就算待我再不好，也养我到了十六岁。我今年二十有八，便还你二十八鞭。二十八鞭落，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不必再见了。”

他这番话说得坦荡不似作伪，每句单拎出来都足以教人惊掉下巴。素日雅正的盟主居然好龙阳，似乎…… 还是这么个小孩儿？一贯以仁厚为本的叶家家主抛妻弃子？叶其修刚满十六便出门游历不是自己所愿，是被家里逼走的？还有这鞭子……这一鞭下去半条命都没了、他要生挨二十八鞭就为了父子决裂？天下…… 天下真有这般父子么？

……

有的。

家主被他轻描淡写的一番决绝之词激得气血翻涌，恼羞成怒之下口不择言。恶语随着鞭风一齐落下、只是这次叶其修再没拦。

“好你个逆子，教你出去行走江湖是为了历练！你倒好！被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下贱胚子勾了魂！竟要和你骨肉至亲决裂！还侮辱你的父亲！你真是！不忠不孝！丧尽天良！我今日就打死你这逆子！看你还怎么……！”

啪。

只一鞭就见了血，衣衫都被抽烂、露出淋漓的血肉。小孩儿紧紧盯着叶其修的鞭伤，拳头攥紧、指甲都要抠进掌心里。

他在拼命压制想冲上去的怒火。叶其修非得如此，他知道的。就是因为知道、就是因为无可奈何、他才这么……难过。

啪啪啪。

鞭风不停，叶家主发了狠、裹着浑厚内力的鞭子抽过来疼极了，叶其修后背已是血肉模糊的一片。好多姑娘拿手帕捂着嘴抹眼泪，有些胆小的直接转身走掉。这场景实在是教人不忍心。

俊朗的面容此刻变得苍白，血色褪尽、额上渗了汗，却还在咬牙撑着脊骨，甚至在鞭子要落到自己颈侧时稍稍偏了身、抬手捏着鞭尾轻轻笑了：

“叶家主、打人不打脸，况且你若真的抽上来怕是有人要心疼。还请家主准头好些，莫再偏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