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晶！”

姜可喊了一声，小蜘蛛嘴里叼着的手臂一下子脱落了，她表情还有些呆呆地看向姜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她失散多日的‘妈妈’。

“什么？”祝芷由没太听清，问了一句，但是下一秒，他多出来的幸运许是消耗完了，一只枯手捏住了他探出去的手掌，“什么东西？啊啊啊！”

姜可头一次听见男生能叫出这么凄厉而慌张的声音，一回头，祝芷由已经跳起了霹雳舞来，他的力气说不上特别大，但是单独一只的枯瘦手臂在他应激之下，已经被暴力扯断，现在它死死地抓着祝芷由的手，任他如何乱甩，它也没有松动。

“你别甩了，直接掰开啊。”

她语气无奈，后面的晶晶已经爬到了她的身前，探出她的小脑袋一看，零食！

姜可还没来得及制止，晶晶就已经爬了过去，她的八只小蛛腿哒哒哒地溜过去，祝芷由再度迎来对未知的恐惧，不过可惜，吐出蛛丝的晶晶可比那只鬼手要稳固得多。

她觉得在黑暗里看得太清楚也不好，因为她真的忍不住快要笑出来了。

“好了，别叫了！没什么大事。”

“可是什么也看不见，万一……”

祝芷由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尽可能地让自己忘记手上异样的触感，还有什么“嘎吱嘎吱”进食的声音。

姜可只能给晶晶使了个眼神，她的蛛丝也蔓延出去，一把捞住晶晶离开了祝芷由的手臂。

黑暗无限放大了人除了视觉外其它的所有感官，祝芷由在感受到手上东西感全都消失，他才松了口气，现在，他再也不敢随便乱摸了，手也是规规矩矩的，朝着姜可的方向无限靠拢。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姜可道，她语气里还带了些笑意，“你不是探灵主播吗？怎么还——这么胆小？”

祝芷由一噎，这种事情，其实他也没好意思说出来，他爸欠了一大笔钱，还不起跳楼了，追债的人反而把担子落他头上，这不，缺钱啊，探灵这个行业，危险大，但是挣得多。

而这个行业的兴起，也是普通人想要一步登天，成为驭鬼者的捷径之一，但是百万分之一的几率，他没有那个雄心壮志，只是想捞笔钱罢了。

“那些事情，唉，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

谢谢姜可，恰恰巧的缘分，遇上她，让自己能保住小命，愧疚暂时性地涌上，但是又被他压在心头。

黑暗里，两个人沉默地继续探索下去，姜可让隐藏在影子里，遇见有阴气的东西就吃掉，而她则将拦路的残肢断臂如同砍杂草一样，白骨刀下一举收割。

这个碎裂的鬼域结界里，外围是浓雾与黑暗，越往里走，反而逐渐亮了起来，姜可踏着沿途破碎的光走进了这个范围。

是一个敞着门的电梯。

姜可摸着下巴，她和祝芷由从电梯下来应该是按照直线前行的，找到晶晶后，她选择跟随晶晶指向的方向，却没想到，终点还是一部电梯。

“小祝，你——”

她一回头，后面的黑暗里无人走出来，复眼所见的画面——后背空无一人，祝芷由消失了。

不见了，什么时候？姜可走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察觉，后面的脚步声也从未停下过，这个空间又是像楼梯那样的存在？

独自一人站在这个地方，就更显得诡异了，电梯门开开合合，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存在堵在电梯门中央，让它一直卡在这里。

固执地等待着电梯外的人进来，姜可在犹豫，倘若祝芷由还困在某个地方呢？

“滴滴滴——”

熟悉的消息提示音回荡在这方地域，姜可拿起手机一看，是一条私发的消息，发信人未知，但是语气却又熟稔。

“姜可，想知道你哥哥的消息吗？来最底层。”

手机屏幕的光芒打在姜可脸上，这让她心头一震，她哥哥姜枫？！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她出来后从未接触过别的人，谁？谁会直到这件事情？难道……是银月挂坠背后的组织？

电梯门还在嘎吱作响，这种细微的吵闹声只让姜可觉得心烦意乱，她一咬牙，干脆走进了电梯，祝芷由戴着她的蛛丝，还能保命，只是这则消息让她本人心神不宁。

不出意料的，姜可一走进电梯，门立马就合上了，而明明姜可没有按下楼层按钮，电梯却自然地运行起来，不是往上走，而是向下走。

只有十二层的教学楼向下延伸，—1，—2，直到—4，姜可抬眼，站在电梯中央，看着大门打开，静悄悄的，没有人。

“少装神弄鬼的，你是谁？”

她已经听见那一道呼吸声了，一如之前的走廊一样，电梯外的浓雾遮挡不住姜可的视线，教室门一排排敞开着，某一间教室里，呼吸声显得尤为清晰。

黑暗的教室里传来一道别扭的声音，“你好，姜可，秦岭的幸存者。”

男人无端笑了一声，却没有露出什么身形，好似在勾引这姜可走过去，可惜她却一动不动，静默地站在电梯门前，没有走出去。

“你从哪里知道我哥哥的事情？祝芷由呢？他去哪里了？”

“啊，这是一个游戏啊，没个朋友都需要有自己的考验，我只是暂时将你们分开而已，至于你的哥哥……”

他没有了声音，姜可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晶晶的蛛腿一个弹射，从影子里跳了出来，姜可眼神一转，身形跟着她超前一步，却只见下一秒，整个电梯间完全黑掉，里面似乎已经塌陷，如果姜可晚出来一秒，也许现在都已经消失不见。

她被迫走入这条走廊上，左右全是空旷的教室，黑暗中的眼睛虎视眈眈，似乎找准机会就会冲出来咬下她一块肉来。

“那是个有魄力的男人，但是他消失之前，偷走了我们一样东西，你明白吧？”

他的语气很平和，好似只要姜可将东西还给他他就会收手，但是姜可不知道，也不明白，她哥哥偷了什么东西？又为什么偷？自她发现父母与银月项链后头的势力有关，她都是尽量低调行事，也不敢出去打听，除了这一次的试胆会……

“祝芷由是听你的命令来的？”

“……你很聪明，他想要救一个人，供出一个你来，也不稀奇。”

这个人得意地笑了起来，似乎是在嘲笑姜可是天真，是啊，她与祝芷由两面之缘分，也从没感受到恶意，只是姜可没想过，祝芷由确确实实只是卖了一份情报而已，他从中左右逢源，皆能获利。

“你也调查过我？”

姜可一边问，一边朝着走廊深处走着，她将指尖的蛛丝没入地面上的阴影里，感谢囍共享给她的权柄吧，这些小手段，暂且能蒙蔽背后之人的感知。

“只是感兴趣罢了，没想到，有了一个意外收获。”

华国将禁区把控得太严密了，外界的人头都挤破了，想往里面去找寻自己的机缘，他们不过是也想分一杯羹，这一次在首都掀起的动乱，可不止这一个。

华清校园几乎已经沦陷，姜可以为只有几个人卷入，实际上，怪谈随着人们恐惧的增长，逐步从异空间入侵到了现实世界，若非如此，察觉到的楚天也不会带上总部的精锐小队赶来。

如今，不止扩散了大恐怖，甚至还遇见了一个从禁区深处活着回来的人……

029觉得，自己这一次前进有望啊，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的排名就能上涨好几位。

姜可却只是冷笑两声，真是感谢这些人的惦记了，她顺势直接抽出白骨刀冲入一旁的教室。

外面是黑暗，进来的一瞬间，教室里的白炽光大亮，刺得姜可习惯性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前就是一间整洁又再正常不过的教室，她朝窗外望去，亮着灯的走廊，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里面也没有人。

“该死！人呢？”

她一脚踹开旁边的桌子，怒气冲冲。

“你在找我？哈哈哈哈哈……说起来，你们华国不是有一句古话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看起来你还有得学。”

声音从姜可的背后传来，她一转头，身后一道虚影闪过，一个带着黑色兜帽的男人就坐在她后面的椅子上，但是等到她踏步上前，影子又不见了，姜可一转头，那人却站在教室外。

“姜可，你哥哥欠下的东西，等着吧，不远的将来，我们会亲自来取。”

姜枫欠下了什么呢？他不过是从故事会带走了一篇被封禁的怪谈而已。

029心里想着，不知道某一天，那个男人看见他最宝贝的妹妹成为下一个怪谈时，那歇斯底里发狂的模样，该有多么好笑。

兜帽下，他的双眼一黑一白，白色的双目已经流淌出了鲜红的血色，同时，他也看见了，姜可背后被皮囊包裹的蛛腿。

与鬼怪融合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自身就会变成鬼怪复苏的媒介，华国官方的异闻组素来倡导节制、感化，姜可却在放任自己与其融为一体，真是天真啊。

但是他的白目再想看得更深时，却只见到一件深红的嫁衣披在姜可身上，巨大可怖的枯白双手将她拢在掌心，下一秒，他的眼睛已经完全瞎掉了。

不对劲！不对劲！在029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好似站在了一个神秘古朴的祭坛上，高大而又猩红的身影站在他的眼前，他仰起头，姜可像是一个洋娃娃一样，面无表情地坐在红衣左臂上。

漫天的蛛丝缠绕，像是指挥着一个提线木偶，不知道是姜可在操纵，还是红嫁衣在挥动，亦或者二者牵连，动一个势必影响两者。

姜可伸手遥遥指向他，029已然被巨手捏在掌心，两者一起扬起嘴角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明啊，喜怒哀乐，皆献于你……”

他癫狂地笑起来，嘴角扭曲，眼泪混着血液，涕泗横流。

外界的姜可只是很奇怪，她奇怪的看了一眼外界消失的影子，最后一眼，她好像感觉到有些奇怪，那个人一下子就僵住了，但是她追出去时，一切全都消失了，她又站在亮着灯的电梯前，晶晶这个时候又从影子里爬出来。

“祝芷由……”

她捏紧了拳头，现在，她好似已经站在风暴的中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