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气源源不断汇聚在中心区域，这构建鬼域的能量全都被那看不清的红影掠夺。

而姜可手持骨刺，她没学过什么打斗方式，也是第一次御敌，藤蔓尖端刺入她的血肉，又被她连根断去。

伤重便就地取材，涌上来的根茎就是她补充力量的源泉。

姜可完全丧失了自己的理智，她小臂上的血红蜘蛛纹路泛起光芒来。

她恍惚间感觉脑子里被硬塞了一份又一份奇怪的记忆。

有在铁笼里搏斗的，有坠入虿盆、痛彻心扉的，亦有平静无波，无知无觉生活的……

直到她不经意间看见了镜面上倒映的人脸，记忆里那个人，分明就是秦文！是秦文的记忆！

姜可如梦初醒，站在月下，浑身血淋淋的，四周都是枯枝败叶，月色被照应得鲜红，她舒展开自己的肢体，复眼一环又一环，仰视着鬼域中央透露着亮红光泽的雾色龙卷。

那一瞬间，好似如臂指使一样，阴气凝结为蛛丝，以姜可为中心，一根根蔓延出去，僵持在原地的走尸群被蛛网缠上，如同饿兽嘴前的肉食，一一被她吸食个干净。

姜可咧开自己的嘴，借着蛛网爬行而去，远处的晶晶也循着这熟悉的气息而来，大蜘蛛串联着小蜘蛛，将囍嘴边遗漏的东西解决个一干二净。

而随着她们俩的动作，没有了阴气的补足，又有囍的饕食，这方即将成型的鬼域已然注定功亏一篑。

鬼域的壁垒变薄了？这件事情不止是鬼域内的黄山察觉到，鬼域外的楚天与另一个黑影也察觉到了。

“不可能啊，前前后后投喂了那么多血食，最后关头怎么能功亏一篑？”

这个黑影喃喃自语道，他戴着一张白色的面具，头上罩着兜帽，手上拿着一根短笛。

一条青色的长蛇尾端缠绕在他的左臂上，蛇头则自他的颈部环绕一圈，时不时地吐一口蛇信子。

脚下一个人影已经僵硬很久了，他的脖子上印着一个牙印，两个黑黝黝的洞，一看便知道是什么咬的。

倘若姜可在这里，她便能认出来，躺在地上，已经死去有几息的人，就是与她交谈过的年轻保安。

这偌大别墅区的晚班保安就那么两个，一个伤重，困于鬼域；一个，先一步已经去找阎罗报道了。

而他已经失温的脸颊痛苦扭曲，黑色的纹路从伤口蔓延出去些许，这个驭蛇人一只脚踩在他背上，顺便摸了摸自己的宝贝蛇。

“脏东西少吃些啦，啧，每次都不听，走，我们去会一会，看看是谁……破坏了我呕心沥血养出来的宝贝。”

压抑的语气带着些怒意，随之走向鬼域边缘。

而远处，从另一侧匆忙赶来的楚天心几乎都快要凉了半截。

师兄早在半月前便已经传信了，虽然说他能应付，但是楚天却感觉传来的消息不对，先前他远在秦岭，一回来又马不停蹄去了江褚，那边的事情绊住他好一阵子。

再一折返，这里的异常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居然……没有任何消息？

这是他单独来的，没有带上队友南星，现在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鬼域形成的屏障无比牢固，即使他最擅长攻伐，可找不对方向，也无法打破这个壁垒。

“哒、哒、哒……”

身后的脚步声传来，楚天拿起短匕一回首，黑暗里的身影缓缓走出。

“呀，瞧我看见了谁？”

楚天只能看见他的白面具，但是他肩上的青蛇立马让他反应了过来。

“牧笛？”

楚天对他素来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也是，他的特征极其鲜明，杀人无数，还嚣张到挑衅官方。

不过可惜，蟲教的人，都是如此，与这个教会沾边的人，见者均可就地格杀。

牧笛肩上的青蛇沿着肩膀滑了下来，黑暗的掩盖下，蛇影若隐若现，楚天只是冷笑一声。

下一秒，白色的灵火点燃，火焰顺着他手里的短匕流淌下去，拉成细长一条，就这样化作一条火焰长鞭。

明亮的火光照亮了阴暗处的东西，这倒让牧笛咬了咬后槽牙。

“我听说，你可是异闻组最近新冒出头的天才，现在一看，传言也确实没有夸大嘛，就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楚天也不愿与他多费口舌，这种恶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牧笛叹了口气，好似很不愿意和楚天交手，却在下一秒拿起了短笛，杀招直出，就此动起手来。

白色的灵火长鞭总能断掉牧笛的进攻路线，地上的青蛇可不甘示弱，蓄力放出的的毒雾四散开来。

是了，牧笛虽然不擅长打斗，但是阴招毒计频出，他最喜欢的就是在幕后掀起血雨腥风了。

这次的鬼藤草，可废了他的大心思，本来想来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先一步遇见了楚天来。

两人的缠斗间，却见鬼域的阴气突然开始流逝，牧笛心下盘算得好好的，此刻也不由得厉声质问：“你里面还有后手？”

楚天不言语，师兄在里头，应该……能自保吧？想到黄山，他的鞭子更凌厉了些，火焰四处溅射，让牧笛暗自吃了好些亏。

“哼，青曲。”

他喝了青蛇一句，那蛇似乎有自己的神智，只见它弓其蛇躯，一口墨绿色的烟雾吐出来，楚天甩出袖中符箓，罡风一吹，雾气反而倒转，但是，这也不是牧笛的主要手段。

细小如牛毛的软针穿透毒物，让楚天一下子退无可退。

牧笛嬉笑一声，往后一退，便隐匿了踪迹。

楚天身前的灵火燃成一片火幕，待他从火里走出，眼前却什么也没有了。

他捏了捏拳头，将自己的冲动忍了回去，如果上头了追出去，这才是如了牧笛的意。

而此行的目标——鬼域里的师兄尚且生死位未知，晚一秒都可能要命，这里的一切，上报给总部早就晚了，但是眼前人，还要救。

而鬼域内，黄山早就在祝芷由的搀扶下走出了别墅，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中心。

他虽然人老力弱，但是知识量储备够丰富啊，居然都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情况。

即将凝聚成型的鬼域居然能够逆转，能造成这样的结果，无外乎更强大的实力，亦或者是阶级的碾压，这一趟，他本以为自己将是大意失荆州，没想到最后却是幸运地遇上鬼怪之间的互喰。

“老大爷，我们不跑吗？”

祝芷由缩缩脖子，他今天晚上算是见识得太多了，以前的小打小闹在此之前不值一提，尽管如此，祝芷由却觉得在之后他依然不会放弃直播这个行业。

毕竟，他确实穷，又没有学历，还能做什么呢？只能期盼自己每次都这么幸运，手里紧紧地捏着那块红宝石，虽然是借的，那个女人……

他不相信没有钱打动不了的人。

远方，隐秘的蜘蛛网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姜可悬空吊在蛛网下，八只蛛腿作为固定住她的工具，现在，她正在消化她今晚所得。

而囍，也逐渐从这个大家伙带来的充裕能量下回过神来。

祂立在半空，看着下方的蛛网捕获的走尸余孽，自然，祂也不介意再来一份餐后甜点。

晶晶还在啃食着身前的残尸呢，突然一下子，浓雾卷起，眼前的事食物一下子全没了，她的小眼睛猛然间充满了震惊。

“啊，啊？”

姜可一个翻身落在了地上，阴气被卷走，大雾散去，天空中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乌云遮住了高悬的月亮，让四周变得漆黑模糊，姜可的肢体蜷缩回了皮肉之下，囍与晶晶都自觉地没入她的影子，一切又安静了下来，除了遍地残余的枯枝败叶。

至于被姜可折断的白骨刺，她觉得这东西倒是锋利，也顺手丢进了影子，修理修理应该能用用。

至于战斗之后剩下的烂摊子……

那可就不关她的事情喽。

“师兄！师兄！”

远处传来的高呼声给姜可莫名耳熟的感觉，而向那边一望去，果然，那不就是五六天不见的楚天吗？

姜可有些做贼心虚，她远远看了眼那个大爷身旁的祝芷由，任由自己的蛛丝拉下一截在他身上，借着便借着月色从另一头遁走。

这头，楚天看见还会喘气的师兄时，松了一大口气，至于暗处的目光，他朝中心的暗处望了一眼，什么也没有。

“奇怪……”

而投来目光的人——姜可，早已经跑得远远的去了。

她没敢回别墅去，害怕正巧装上人，而是沿着郊区的路，打算走到市区去。

贵重物品嘛，手机身份证好歹放一块的，姜可得庆幸自己机不离身的习惯，这样，她才不至于凄凄惨惨在外头浪迹天涯，走到一半的路，终于遇上了一个好心的司机，以两百大洋的高价把姜可送到市区。

心里骂骂咧咧，实际上连个屁都憋不出来的姜可手机扫了过去，然后就往后座一坐，前半夜悬着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姑娘，你是从那边别墅区出来的？”

司机估计也是半路有些无聊，想着和姜可唠两句。

“嗯，有什么问题吗？”

“哎呀，好奇嘛，你说这出了事情都多久了，一直放着不管，这一片基本上相当于是废弃了，这些有钱人都是冤大头啊。”

………

司机的絮叨以姜可尬笑声收尾，她眼神瞧着小臂上的蜘蛛，它的颜色变淡了一点，不是感觉，就是变淡了，因为今天晚上的事情？

回想起秦文，她不记得他为什么消失了，只是脑子里断断续续的记忆，多出来的知识，她好像在某种意义上替代了秦文。

他的身上带着什么样的秘密呢？姜可不知道，这条路还很长，起码现在，她获得的远比失去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