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延悄声来到床边，轻手摘了那银针。

明日真要好好跟孙辉说一下，太子的事他应该更放在心上。

温怀钦连呼吸都放缓了。

等到那熟悉的独特嗓音响起，他差点没忍住欢呼。只是想到明显有问题的内侍和孙太医，老师已经很忙了，他决定自己弄清这其中的关节。

桑延过来是因为孙辉说太子的脉看起来已经没什么大碍，但是不知为何一直不醒。长此以往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

她拿了本《大学》，孙辉说有熟悉的人陪着聊聊天唤醒太子的几率会大些。但是她属实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唯一知道的就是太子对《大学》这本书有过钻研。

东宫的这本，上面有不少太子的心得点评。

这书不厚，廖廖几页罢了。之所以拿着有些重量，是因为殿下把自己的观后感以及以前陛下留的课业答复也都一起装订成册了。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

“上自一国的君主，下至平民百姓，人人都要以修养品性为根本……”

可以收敛的声音只有温怀钦这样亲近的距离才能一字不落的收入耳中。

听到老师连自己写的那些拙劣的点评都读了出来，温怀钦有些不好意思而后又升起隐秘的开心。

如果老师生病就能让老师一直陪着他，好像也很好。

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

桑延自己也是带伤在身，白日又为太子渡了内力。读着读着就有些困顿，身子靠在床框倚着就睡着了。

内殿的孙辉睡的鼾声四起。

温怀钦试探着睁眼，老师拿着的书脱手砸在他脸上。

小心翼翼的放到老师身边，温怀钦慢慢坐起，发现自己坐着跟老师差不多高。老师的脸色看着与平常无异，但是紧蹙双眉还是显示出对方心中有担忧的事。

“老师是在担心我吗？”

无人回应。

但这并不妨碍他盘腿仔细观察老师，过了一会老师依旧没有发现，温怀钦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指戳了戳老师的脸。

果然，老师的脸跟她的声音一样冷漠。

老师长长的睫毛抖动两下，温怀钦赶忙躺了回去。

闭眼等了一会，老师并没有醒来的意思才放下心。

*

温怀钦原本打算以不变应万变，能找到孙院首与内侍川断之间勾结的证据。

但是自从那日之后两人之间除了熬药、换药并无其他关联。他甚至怀疑过两人是不是换做药方交流了。

唯一让他坚持到现在的就是每天夜里老师都会出现给他读书。

一本本、一页页都是他这些年翻阅多次的书卷。

往日那些晦涩的文字都变的温柔起来。

可是总有些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比如人有三急。

这些日子都是内侍贴身伺候，一方面他都是进食药补吃的不多，另一方面是他自从出生以来衣食住行都有规格，光是跟在身边的就有不下二十个。

这种私密的事情早已习惯有人伺候，相处起来已经十分坦然。

之前老师在的时候，自己都是忍着等天亮内侍过来。今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了。

改了药方，在里面加了车前子和滑石的孙辉睡梦中打了个喷嚏。

温怀钦默默睁开了眼睛，老师的视线还停留在书本上。

“咳咳！”

桑延听到咳嗽声，放下书低下头。

“殿下可有什么不适？”

对方含糊不清。

“殿下说什么？”

温怀钦用被子蒙住头，沉闷的声音透过被子传进桑延耳边。

“老师替我喊一声内侍吧。”

叫一个内侍殿下羞涩什么？桑延不明所以，但还是说出现在的情况。

“内侍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如果内侍进殿自己自然要离去。

温怀钦自然舍不得老师离开。犹豫再三，实在是要维护自己一个刚刚苏醒的伤患身份不能自己站起来。

他皱着眉，不好意思的说：“我想小解。”

老师听到这原因，应该会主动回避的吧。

果然，他透过被子掀开的缝隙看到老师站起来。

桑延床上创下都找了，最后问他：“内侍把夜壶放哪了？”

温怀钦：……虽然他知道，但是现在他刚醒如果一语道破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所以他缓缓摇头：“不太清楚。”

见老师还要继续找，他只好主动提醒：“可能在屏风后面？”

等老师真的从屏风后面拿出个金玉物件，温怀钦突然很想就地找个地缝钻进去。

桑延到不是觉得羞涩，病人嘛难免有些不便利，她自己养伤的时候一应事情都是孙辉在处理呢。

只是这东西她确实不怎么会用，于是在手上比划了一下。

终究是温怀钦自己看不下去了。

“老师还是给我吧。”

把东西塞进被子，见老师双眼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他木木的问道：“老师不回避一下吗？”

“哦。好。”

殿下苍白的脸上染上粉色，桑延后知后觉意识到殿下还是个孩子，现在或许有些羞涩。

她隐到屏风后面。

温怀钦处理好自己的事情，那边桑延走出。

被子里，温怀钦的手紧紧按着夜壶不敢出声。流程上面是要放回原处的，不过他现在打算扛到天亮。

“还没好吗？”桑延的眼神有些疑惑，男子应该不必这么久吧？

老师还真是，不拘小节。

“不必麻烦老师了，等天亮内侍自然回来收拾。”

桑延歪头：“殿下不继续装病了？”

温怀钦：！！！

“老师是什么意思？”

对方指指自己的脸，“我还没有困到连这样都没反应的地步。”

那岂不是自己经常对着老师出神也被老师知道了？他疯狂回忆，自己最近应该没有再做出其他什么过分的事情了吧？

他得找个什么事情转移老师的注意力。

青年神神秘秘的开口：“老师，您知道跟在我身边的内侍是谁的人吗？”

不是我的人吗？

桑延顺着他的话：“谁的？”

温怀钦：“这个暂时还不知道。”

见老师一脸无奈，他继续说道：“您知道里面住的是谁吗？”

温怀钦朝着偏殿努努嘴。

桑延摸摸鼻子：“指挥使桑延。”

“对啊，那个指挥使身边的大夫就是我那内侍的上官。他们很可能是一伙的。“

殿下猜的其实也没错，桑延没接话。

“老师你说，那个指挥使到现在都没醒是不是醒不过来了？”

正走神的桑延被自己徒弟的话吓到了：“不一定吧？”

温怀钦跟老师对视一眼，点点头。

“也是，停说她那大夫有些本事。当初父皇花许多心思才留他在宫里。”

“陛下的眼光自然不会出错。”

太子想起什么，含笑附和：“父皇看重的人自然是不一般。”

时候不早，太子似乎对孙辉和川断的身份很感兴趣。桑延有一瞬间真的想过要不要和盘托出。

脑中又回忆起陛下临终的嘱咐，殿下登基之前不必告诉其暗卫的存在。

陛下的吩咐自然是道理的。桑延对陛下的旨意虽然不理解但是会选择遵从。

“殿下早些休息，我先回去。”

跟从前一样，温怀钦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在目送老师离开的路上。

这个点也算加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