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快要模糊的面容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梦中无数次的屠杀只剩下鲜红的血影，如今他再一次看清了乡亲们以及父母的面容，折青紧紧盯着呈现而出的画面，身体止不住轻颤，承心紧握，一股无法控制的愤恨，在他心中翻涌。

折青死死盯着戚寒，目光冰寒锐利似乎要将他彻底撕碎，要让他好好尝尝当年乡亲们临死之前的痛苦。

戚寒脸上带着笑意，像是在欣赏他的佳作一般，凄厉的惨叫声是悦耳的曲子，奔窜逃命的人是一出好戏。

两百年前，方什寿元将尽，遇上外出的戚寒。戚寒重伤，被重明捡了回去，安置在山洞之中，他趁着重明离开山洞之时，抢占了戚寒的身体。他将戚寒的魂魄锁在盒子里，扮成戚寒，将重明骗回了戚家，待他修为恢复，彻底适应这具身体之后，未防止横生枝节，便将戚寒的魂魄彻底捏碎。

“怎么样，我是不是个天才？”方什兴奋道：“等我成仙，我便毁了不周山，将这方法告知世人，让他们都能登上九天。如何？”

“你的成仙之路是踏着他们的尸骨上的。”承心指了过去，折青手指用力到发白。

方什终于舍得将目光分到折青身上，他故作疑惑、惊讶，声音不急不徐：“幸存之人？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心中的仇恨在这一瞬间爆发，折青冲了上去，可修为之间的鸿沟就在那儿，两人来回只过了十招，便被打了回来，口中呕出一口鲜血。

观烛仍是浅浅笑意，却露出几分冰冷，“我亲自送你一程吧。”

方什冷嘲她的自不量力，却在这时，他后腰传来一阵痛感，他转头看去，戚尚羽颤颤巍巍地举着刀，插在他的后腰之上。

戚尚羽不敢看他，感受到方什的目光，手上的力都卸了几分，最后实在顶不住，松了手跌坐在地上，不停地道：“你不是阿爹，你杀了阿爹。”

戚尚羽不喜欢自己现在的阿爹，现在的阿爹将救命恩人关了起来，割其血肉炼制丹药，给他吃，他不想吃，就逼着他吃，每次都是强忍着恶心吃下去的。他日□□他修炼，他不明白之前的阿爹从来不会逼他做什么，特别是修炼，他知道自己资质不行，更不会做出残害救命恩人这种事，自己的阿爹从小就告诉自己，知恩图报，怎么外出回来就变了呢。

方什将刀取出，反手掐住戚尚羽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戚尚羽别忘了，是谁让你在仙门大会大放异彩，是谁让戚家如日中天，是与不是，重要吗？”说完，方什随手将戚尚羽一扔。

戚尚羽猛烈的咳嗽着，大口大口的吸着气，过了一会儿，才答道：“重要，你拿整个戚家试药，换来如今的地位，是父亲的话绝对不会这么做。”他以前不明白父亲为何性情大变，如今才知晓原来父亲早就魂飞魄散。

方什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大笑起来，“羽儿，难道你就没有享受过如今的地位？”

面对方什的质问，戚尚羽一时无言，他承认他确实享受过这地位带来的重重好处，目中无人，随性妄为，曾经他想将重明放出来，没有机会，可后来，他只想重明被关着，还得好好活着，以他血肉供他修行。

“我……我……”戚尚羽没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戚家主……”沅芷一顿，好像不应该这么称呼，他已经不是戚家主了，她想了想，接着道：“方什，杀人夺舍，不是你的永远都不是你的。”沅芷道：“以人试药，邪魔外道，想要得道，只能是痴人说梦。”

方什懒得再与他们多费口舌，他来此的唯一目的，就是将这至清之体带回去，至于其他的，若要找死他也不在乎送上一程，若是不听话，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

他眼神扫过瘫坐在地上的戚尚羽，沉声道：“将少爷带回去。”

在知晓自家家主的过往之后，手下弟子早就想逃离此地了，听到方什的吩咐，立马就讲戚尚羽架了出去，跑到半路跑的跑，散的散，也有一些人最终选择留了下来，想从家主那处寻得机缘。

“方什，有我在，今日不会让你伤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圭离挡在众人之前，不退一步，凛然的看向方什。

方什很是厌烦的白了圭离一眼，讽刺道：“半仙圭离，你的伤至今还未好过大半吧，凭你，也配。”

“圭离伤未好，不是还有我嘛。”沅芷上前一步。白於瞧着，怎么也不能让沅芷一人，立即走上前去，与之并肩。

“想要知道怎么才能杀了他，报仇吗？”观烛拉过也想要上前的折青，指尖轻扫过承心的剑身。

折青回眸看着观烛。

观烛道：“抢人身体不就跟夺人仙骨一样，不是自己的总归不相容。”

折青好似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

观烛就正常的说，谁也不避着，院中的每一个人自然都听得清清楚楚。白於听到此话之后，先是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没有人察觉到半分。

方什根本不相信他们几个的修为能让自己动用全部修为去对付，就算能，他们也定然不能撑下来，每月的身魂相斥的日子也已过，根本造成不了威胁。新的身体而已，如今他的修为已至，不过时间问题而已。

只是经观烛这么一说，还是毫不避讳的说，他心中难免多了几分顾虑。现在这人不像重明被他关着，要是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就必败无疑了。

因此在动手的时候，他就不时地看向观烛，提防她随时的动手。

观烛默默打了个哈欠，坐了下来，看着他们打斗。她压根没想过动手，她要真的施展法术，方什在她手下一招都敌不过，她只想将人魂魄送到酆都，再让判官好好判判，谁让他给自己惹麻烦事的，只不过在此之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她此前说的话不过是想分散方什的注意力，露出破绽，好让他们寻得机会，现下方什视线频繁落入此处，她的目的便达到了。不过看双方都有些吃力的样子，也不知道谁能赢。不过无所谓，方正最后她来就行了。

她侧身便准备倒上一杯茶，谁知茶壶在这儿，壶中却是空空如也，她有些生气的将茶壶放下，发出一阵声响，算不得太大声，但也能让人感受到放茶壶之人的怒气。

方什一分神，便被白於牵制住，接着折青一剑他躲闪不及，刺中肩膀，后退了好几步，一侧身又被沅芷削去一缕发，才堪堪躲过，谁知，圭离术法直面而来，他节节败退，后背抵在墙上，他大喝一声，手中发力，打散了圭离的术法。

沅芷瞧着方什略显狼狈，忍不住道：“我们一同，就不信还对付不了了。”

“别掉以轻心。”折青道。

果然，方什眼见再他们身上不能轻而易举的拿下，又顾虑观烛“黄雀”在后，根本不想再耗下去，他刚催动灵力，体内猛地传来疼痛，像是被一小块一小块的削肉而下，又像是筋脉搅在一处，被不断拉扯。

他疼得面部扭曲，半跪在地，被剑刺中的伤口，流出汩汩鲜血，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他多半是猜到了是那柄剑伤的缘故，眼下更是不能再有半分拖延。他强忍着疼痛，强撑着站了起来，速战速决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可方什急于求成，一时忽略了观烛适才所说，抢人身体之事，不是自己的总归不合适，灵力瞬间的爆发，将折青他们都震了出去，可很快，他便察觉到他体内的灵力不断流逝，勉强一撑，他正要准备逃跑。

折青拦在他面前，紧接着，他的身体被彻底牵制住，时间越长，灵力流失的越多，早前被刺一剑是他大意，而现今就是他已再无力挣脱他们几人的牵制。

折青见状，灵力注入承心，青白缠绕着剑身，寒光森然。他一剑刺了过去，眼前白光大盛，再看清时，方什胸口被刺穿一个巨大的血窟窿，颓然倒地。

折青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方什，大仇得报，但心中更多的还是伤感。他低头看了眼承心，又望向观烛，观烛又突然的消失不见了。

在剑刺过来时，方什就知道他根本逃不掉了，可他不想死，亦不想入酆都，轮回转世，一切都得重来，他不能重来，他很快就要成功了，所以他千钧一发之际，将自己的魂魄遮掩气息送了出去，保住魂魄不被人发现，也不入酆都，却只有十二个时辰，所以在此之前他需要找一个身体。

他随意抓到一个人，一瞧那人，年纪不轻，看起来比戚寒还要老，想起观烛曾经说过的“糟老头子”的话，，心想就算随意找的，日后再练，也得找个好看的。

他果断的放弃眼前的人，继续往前走着。

观烛在一旁瞧着方什将人扔下，不经蛾眉一蹙，一具暂用的身体而已，也不知道怎么这么挑。

商州城中没有什么人，一早便被戚尚羽以妨碍他为由，将人清了出去，还在外城设下阵法不准人进入，刚才那人是整个商州城中唯一的一个人，睡得沉，清人出去的时候没听见半分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