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对不起嘛，原谅我。”
在认错这件事上，云佑之从来不玩虚的，能今天认个错解决的事他都不会留着过夜，除非他没意识到自己有错。从小在家养出的习惯，家里他最小没人不吃他积极认错这一套，至于要不要改看他心态。
距离昨夜事发已经过去一夜，时异在疗愈舱里躺了半夜，肋骨恢复良好，不做什么大动作基本没事，脖子上的皮肉上现在也只剩一圈牙印子。
时异算算时间，开口第一句先问道：“短效抑制剂用了吗？”
“用了呀。”
云佑之现在跟个没事人一样，一觉醒来完全记不起自己昨晚失控后的发生的事，直觉告诉时异这样肯定不正常。
“你老实告诉我，你这样的情况是先天的还是后天形成，你自己知道自己有什么的症状吗？”
云佑之很想回避这个问题，可这次不一样，时异变得咄咄逼人，看样子是挖不出点有用信息就不会放弃。
“可能是腺体病吧……”云佑之模棱两可的说。
“可能？”时异追问。
时异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道：
“云佑之，我知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我不要求你告知全部。
至少你要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我不想每次都像昨晚一样。
如果不是有密闭舱，也许我和周月昨晚就犯下大错了，你知道吗？”
当时经历的时候没觉得有多惊心，现在回想反而心惊肉跳。
云佑之作为Omega和他们的的确确大不相同，时异已经不能再说服自己Alpha和Omega之间差别不大了，承认差异才能解决问题，而不是粉饰它，他觉得自己必须变通。
人和人相处久了会渐渐同质化，有时候连对方性别都会忘记。
时异知道云佑之很不服大家把Omega特殊对待，从前他也认为第二性别就是多了一个器官，只是生理特性不太一样罢了。
他也一直觉得Alpha和Omega并没有那么大的差异，是这个世界的人过于夸张，可直到他自己经历过，才知道自己有多浅薄。
时异不得不承认有很多事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认知，不能一直固执己见，失去客观的眼睛，人就会变得无知且盲目。
云佑之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出一句：“对不起。”
“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
时异单手揉揉太阳穴，一夜没怎么睡，不免的心浮气躁起来。
“我本来可以有很多途径打探，但我更想听你自己说，我这么说能让你听明白吗？”
时异试图循循善诱，希望云佑之能主动透露些什么。也确实如他所言，他有很多不接触云家的方法去打探，可他没有那么做，是因为他觉得这涉及云佑之的隐私，他没有什么资格对人家这样做。
云佑之深吸一口气，紧紧揪着被子的一角，心里万分纠结。
他不是不想告诉时异，他只是害怕，如果时异知道自己腺体有缺陷还允许自己留在军部吗？
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控的暴力Omega，怎么看都比寻常Omega还要可怕。
以前他想不明白妈妈当初和时异或者联军达成了什么交易，但现在他至少清楚，要么是云家和星盟联军的交易让时异代为传达，要么就是不涉及利益往来的某种协议，荣膺不得与任何势力存在利益勾结，以时异的为人，肯定不会做违背荣膺规章制度的事。
那么时异的筹码到底是什么？云佑之想不明白，不可能仅仅只是单纯比较看好自己吧？
还有就是，时异好像越来越在意自己Omega这个身份了，一切都和他们刚认识那会儿不一样了。
时异见到云佑之眼神里的不安，“我不想你出事，真的。”内心不忍却又不得不强迫对方和自己对视，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担心。
“我想想、你让我想一下……”云佑之此时心乱如麻。
别说时异变了，他自己不也是吗？他也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一心只想自己痛快，不计后果、凭心而动的云佑之了，不是吗？
“好。”
云佑之把自己埋到被子里面，整个人都藏起来了起来。
被子里有浅淡的Alpha气息，Omega贪婪地吸了两口，真的不是很想在这种时候动脑筋。
为什么麻烦的事这么多，人生好难，Omega在被子里无声叹了一口气。
云佑之有时也很想向时异坦白，可他又很害怕，时异不是一般人，而是年轻有为的荣膺统帅，自己缠着时异其实会让时异陷入两难境地。
可要自己放手又不那么甘心，想做的事一件也没办成，想得到的人也没有到手。
他不想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那简直糟糕透了……
不大的休息挤着两个人，各怀心事。
“我和周阳一会儿要出发去季息海岸东部战区，你自己留在这里可以吗？”
“嗯。”被子里传来沉闷的回答。
时异心有不忍让无忧无虑的云佑之去面对这样的抉择，却又无可奈何，他也曾阴暗地想用见不得光的手段来改变某些局面。
如果他是一个人他一定赌一把，可惜他不是。
他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毁了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愿意也不行。
时间对时异来说是十分紧迫的，他也很害怕，很犹豫，很不安……
“我可能要一段时间后才回来，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立刻找周月。”
“知道。”
“还有两支临时抑制剂要记得按时用。”
“晓得。”
“最近也别到Alpha聚集的地方走动，我给你设了荣膺军舰场的临时权限，那边人少，无聊就去那边玩，别闷着自己。”
“了解。”
时异转身向门外，三两小步就到了门外，关门时候眼睛透过门缝一刻也没离开过小床上拱起的被团。
门缝从一人宽，到半人宽，再持续变小，最后只有手指宽，然后变成一条线。
咔嚓——
云佑之听见门关上的响动，猛的掀开被子仰坐而起，却不想是自投罗网，一起来便撞进了一个宽大的胸膛之中。
”你没走呀？“
“给你做完诱导就走。”时异说道。
云佑之闻言一愣，“也不用吧。”他的大脑有些反应不及。
“这样你能恢复得快一些。”
云佑之在非潮热期发散了大量信息素，这对Omega来说十分不健康，稍不注意容易留下应激性后遗症。
“那这不收费吧？”反应过来的云佑之揶揄道。
“收，今天算了，改天连本带利一起收。”
“奸商。”
时异突然很庆幸自己和云佑之有这么一层联系在，信息素契合度真是一项他既恨又爱的存在。
正如时异所说接受短短几分钟的诱导治疗之后，云佑之腺体恢复得很快，时异离开的第二天他就四处蹦跶。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直奔博格拉的临时住所，找他大嫂连雨。
但此时的连雨并不在家，他又跑到连雨工作的地方，显得急不可耐。
连雨所在的援助中心是专门收容将要分化的Omega的儿童以及少年，这里所有工作人员都是Bate，目的是保证这些孩子的安全。
云佑之到的时候，连雨这在和当地的一个家属沟通。
“您说这孩子是突然从Bate分化为Omega？”
“是的，是的，我家孩儿出生基因检测结果就是会分成Bate，我和他爸都是Bate。”
和连雨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她操着一口不是很流利的星际语，说起话来博格拉语夹杂着星际语磕磕巴巴，面上十分着急。
云佑之在门外听着，听到了妇人时不时蹦出一些熟悉的习惯用语，和他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于是他敲了门走进去，果然看到隔离室里躺着的人，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标志性的卷毛，不是小能还能是谁？
贫民区被袭后不久，小能的父亲好像通过远方亲戚在后方某到一份差事，于是举家搬迁，小能后来也跟着父母走了，云佑之也就没和他有什么联系，其他人倒是还留在望北区。
小能现在昏迷着，人事不知。
连雨和家属沟通完，让家属回去安心等待，妇人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云佑之没有和妇人打招呼，自始至终他们都没见过面，他也只是认识小能而已并不认识小能的家人。
“柚子，怎么来了？认识他？”连雨一早就注意到云佑之的到来。
“认识，他怎么样？”云佑之问道。
“没什么大碍，就是突然性转分化了。”连雨轻描淡写道。
突然性转分化即使在星盟发生的概率也极低，云佑之都要怀疑自己是什么特殊体质了，怎么来一趟博格拉遇上的都是一些特殊的人。
“他家里祖上有Omega？”
众所周知，纯Bate融合的基因是不会出现Omega后代的。
“孩子曾祖父是Omega，最近遇到两例这样的了。这里的Omega基因遗传效率好像比星盟高很多倍，改天和同事建立一个专组研究一下。”连雨回答完云佑之后，对着光屏自言自语道。
Omega基因遗传效率高？云佑之低头思考片刻，他没有这方面的头脑，想不出什么所以然。
“柚子，怎么来了，身体不舒服吗？”连雨不由分说就开始给云佑之做检查。
“嗯，前天做抵抗训练失控了。”
“什么？！然后呢，怎么样了？” 连雨瞬间不淡定了，赶紧去看云佑之的腺体，孩子比她高一个头，她却能一把给人按到光学仪器的座椅上。
云佑之苦笑，大嫂还是这么雷厉风行。
“你让Alpha给你做诱导了？”
连雨是在云佑之病发后第二年转到腺体科，从事这科年头也不算太长，可她还是一眼瞧出关键。
“时异是吧？你以前说过的。”
“嗯。我的腺体不排斥他。”云佑之说道。
连雨也十分纳闷，按理说云佑之很早就接受那个繁星局匹配的Alpha的诱导治疗了，极大可能会排斥别的Alpha再进行类似的诱导行为，怎么到时异这里就出现Bug。一时间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柚子，你说有没有可能和你匹配的人就是时异？”连雨说道。
云佑之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他是注定要接任荣膺舰队的人，虽然一样要遵循基因入库原则，可是他们荣膺内部的人基因编码是带锁的，不允许参与匹配。”
如果照这么想的话，这其中要做的局可就太大了，他们只是云家分出来的一个旁支，哪有那么大的能力又是翻过繁星局又绕过荣膺军部的。
连雨仔细想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家里的事业她虽说不太懂，但是确如云佑之所说，他们有财力但无权势，唯一的军方势力就是和琼星星盟联军在军用武器上的科技合作。名为合作实为监控打压，云家本家那边算得门清，所以才舍把这部分丢给他们这一脉来做。
“嫂子，你看我这腺体有没有问题？”以前云佑之对自己腺体疾病总是藏着掖着，想起来就难受不想去思考，家里人也很少主动提起。
连雨一番检查下来确认没有问题，云佑之松了一口气，他的药不多了，就剩三支药，还有就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的原液。
上次母亲来一次送来一年的量，都是特制的，如果不是他情况特殊，谁一般人能一次领一年的量。他一直有点担心短效抑制剂对自己没有用，那现在看来是能解决一点问题了，那这不正说明自己的腺体正在往正常腺体发展。
“短效抑制剂确实开始对你起效了，这是个好消息，不过我觉得作用更大的还是Alpha信息素……”连雨斟酌着说道。
光学仪上显示云佑之的腺体内容分子正在有序构建，凝结出新的分泌物质，这动态趋向很明显的是Alpha信息素的作用方式，和短效抑制剂的作用截然相反。
“使用过短效抑制剂后，你体内的原先的药物作用已经很弱，聊胜于无的程度，很明显这是后来的Alpha信息素诱导作用，你看这里。”
连雨指着光屏上的仪器分析结果向云佑之解释，后者只是跟随连雨的手指方向茫然地看，隔行如隔山，上边花花绿绿的数值是他看不懂的天文数字，这比战舰的涡流轨迹还难看懂。
“嫂子的意思是说，时异的信息素也能给我当解药？”
“可以这么说吧，也许时因为你们之间的契合度很高才这样。”
“不过，不要贸然信任别人。你知道的，宝贝，Alpha也会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