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官点头示意：“第一位考生开始考核！”

众目睽睽之下，游椿右手伸向后颈轻轻拨弄，机械翅膀立刻亮起指示灯，每一根模拟羽毛的支架瞬间全部展开，波光粼粼。

没有助跑起跳，他只是左腿向前迈步，机械翅膀加强的右手准确无误地一拳轰向靶心！

“砰”地一声闷响过后，黑色牛皮质地的靶面崩裂，圆形靶从中心凹陷，内部黄黄蓝蓝的电线裸露了出来，有两根甚至崩断了，正断断续续冒出火花。

碾压性的、纯粹的暴力！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力量惊艳了，屏息看向电子显示屏，等待一个惊人的数字。然而很可惜，显示屏仍然是黑色的，没有任何变化，显然是电路被牵连着破坏了。

一时间有人失望地喝倒彩，也有人担心考试不能正常继续，埋怨地瞟着游椿。

在他们之外，关子尧并没有关注坏掉的机器，注意力一直聚焦在那只机械翅膀和游椿本人，面上露出之前从未有过的凝重：“不要命吗……真是疯子啊。”

并没在意他人目光的游椿抿唇，这一出确实是意料之外。

他心下也不确定考官会怎么处理。惩罚应该不至于，也许需要赔偿，也许就这么过关——毕竟这一拳的力道有目共睹。

……最好不是重测一次，游椿暗暗皱眉，那就有点麻烦了。

这支机械翅膀是游桐的得意作品，当然不是一次性用具。它的力量增幅巨大，但也耗能甚巨，能将游椿体内原有的、以及陨铁脊椎所吸附的精神力扫荡一空，而自然状态下精神力重新回到充盈状态需要足足半天时间。

简而言之，他现在打不出水平相当的第二拳。若要赤手空拳上，及格不难，分数得低一截，那多尴尬。

不过比他实力更雄厚的，是他的脸皮。

他面不改色看向刺猬头考官，恰好此时考官的目光也撞过来，意味深长。游椿淡然地直视回去。

场上安静得落针可闻。

两人对峙片刻，还是考官率先移开了视线。

“第一位，过关。”他宣布，“其余人按原来顺序排队跟我走，去隔壁考场换一台机器继续测试。”

游椿听了，摸摸鼻子，把机械翅膀卸下肩膀手动收拢，不紧不慢地坠在队伍最后跟着走了。

隔壁考场刚考完十人，刺猬头考官凑过去跟这边的考官低声说明了情况，便让他们继续使用空闲的仪器。

“第二位考生，可以开始了。”

关子尧上场。

接下来，剩下九人一个个助跑挥拳，姿势各异，分数从三四百到八九百不等，有人惊喜有人失落。

当最后一人结束，力量测试的结果当场公布：十人参考，五人合格。合格的人中有关子尧，没有那个显眼的橙色机甲操控者，游椿多看了他两眼，准确来说是看他的机甲——他一向是对机甲有丰沛的感情的。

关子尧若有所思地观察他，提醒道：“该去下一个考场了。”

游椿收回视线。

紧接着就是五感测试。新的考场在一个小礼堂，各个完成了力量测试的小组由各自的考官带领汇集于此。

相比力量测试，它更像一场体检，缺乏考试的实感，也没什么悬念。

毕竟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五感强度大多出生就已确定，没有力量那样各式各样提升的途径。五感有缺陷者，恐怕不会来黑塔碰壁。

一行五个人检测完，很快一人被发了一张单子，上面记录着形、声、色、味、触五项强度指数，仍然是六十分及格制，必须每一项都达标。但从每个人放松的神色来看，没有人被淘汰。

关子尧看完自己的，好像对游椿的结果有些兴趣，又不敢抻长脖子偷看。游椿注意到了，无可无不可地把单子递给他，满足他的好奇心。

于是关子尧看到这样一份检测报告：四项分数相近，都在八十分徘徊，唯独“形”即视力一项高达九十二分。

仅一项突出，这样的得分和他自己的检测报告相差不大，相当“正常”，但是放在刚才出尽风头的游椿身上，好像相当违和。

其他三个人也有意无意地往他俩方向看，大概也有类似的猜测。

关子尧依然保持不多问的良好习惯，看完后将单子递回。面对其他人的目光，嘴角保持神秘的微笑。

游椿正低头在终端上点点戳戳，发消息问游桐那边的进度，突然听到有陌生人喊出他的名字，茫然抬头。

“游，椿，是这么念吧。”

一小队身披灰斗篷的哨兵缓缓走近。

他们身材高大，和其他考生泾渭分明；衣着古怪，斗篷和内搭长袍都是星际时代很少生产的亚麻制品，甚至都穿着草鞋。挡他们路的考生纷纷退开避让。

正是他们中领头者喊出了游椿的名字。

游椿抬头，莫名其妙：“有事？”

领头的哨兵长发及腰，格外丝滑。他虽然面向游椿却紧闭双眼。

长发男缓缓道：“就是你，今天使用了机械参加考试？还把增幅调到百分之四十以上？”

“是我。”游椿没有否认。

“所以，你是改造人。”长发男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地陈述。

市场上增幅力度大的机械基本是改造人和长生种在使用，判断改造人是以身体内有无不可拆卸的机械代替□□为标准的。游椿替换过脊椎，严格意义上确实算改造人。

但无论按哪个星球的习俗，这都算隐私。

游椿皱起眉毛，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高素质将要破功：“我是不是改造人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长发男没有回答，他身后右侧的山羊胡子哨兵走上前，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相当虔诚道：“我等乃人类最后尊严之守护者，坚守纯粹肉身，受原始神庇护。”

“没听说过，所以？”

“我等向一切玷污纯粹肉身之人宣战。”

山羊胡子放下交叉的双手，望向游椿的双眼中敌意毫不掩饰。

长发男虚虚抬手拦住同伴，缓声说道：“你已公然挑衅原始神的权威。你若入塔，我等今后必然与你为敌。现在离去，还来得及。”

游椿都要气笑了，已不准备和这群不说人话的神经病再交流，手已经触碰到鹿皮腰带上扣着的百灵，关子尧突然走上前，将他挡在身后。

游椿挑眉，停住了动作。

关子尧捋了捋爆炸头，叹了口气：“我这朋友脾气可不好，你们确定要在礼堂打起来？还有人在考试呢。”

长发男像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关子尧再走近几步，用只有他和长发男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你信不信，关芸大校今天就要来这里视察。”

这下他明显是听进去了，长发男的眼珠在眼皮下滚动，似乎在考虑是否要听信眼前年轻哨兵的话。

他沉吟片刻，最终一言不发的戴上斗篷的兜帽，带队离开。

他身后的山羊胡哨兵明显不甘心地扭头瞪了游椿二人一眼，但也只能跟随。

关子尧松了口气，可算把这队瘟神送走。

然而在他身后，游椿抱臂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位才是祖宗！

“我知道你有些问题想问我，”关子尧指指周围不少凑热闹围观的考生，“我也有不少问题想问你呢，回旅舍再说吧？”

游椿点头：“可以。”

两人达成一致。

刺猬头考官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附近，堪称神出鬼没：“你们俩，还不去那边登记个人信息，同组的人都登完了，我到处找你们。登记完才能走啊！”说完便离开了。

走到礼堂内的第二轮考核登记处，两人才得知：通过第一轮考核的考生当场就要完善个人信息，并填写想进入的专业。此后即使没能进入第一志愿的专业也可以调剂，总之进黑塔是板上钉钉了。

“关子尧，十九岁，作战指挥系，花豹。精神体展示一下。”审核的考官接过他率先递过来的表格说。

一只体格偏小，皮毛水滑的猎豹精神体应声出现在他身前。

考官看了一眼，便低下头盖了章，“明天下午四点开考第二轮。下一位。”

游椿深吸一口气，递过报名表。

“游椿，十九岁，机甲设计系，”考官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变色龙，精神体展示一下。”

他双手背在身后，右手食指轻微一颤，一只体型娇小，通体果绿的变色龙从他的肩上慢慢浮现。

它显得有些不安，双眼各自转动。

关子尧站在旁边，咬住下嘴唇憋笑。

他素质高是憋住了，游椿身后两个女生没忍住笑了出来：这样一个俊俏的亚裔帅哥，文文弱弱的，本以为精神体应该是鹰或鹤之类，没想到居然是罕见的变色龙。

——倒不是歧视爬行动物，但在崇尚武力的哨兵里，没有锋利的爪牙和喙的精神体总是少见且不受欢迎的。

“等等。”考官突然叫住了他。

游椿承认，这一刻他的呼吸停了一瞬。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