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小巷太阳是晒不进来的，虽不是很热，但也没什么人，林云秀心里毛毛的，有种这里随时都会有什么出来吓人的感觉。

听徐华刚说过，城里有些角落是无人敢靠近的，比如遭了灭门之灾的凶宅，比如闹鬼的破庙等。

“带我来这干什么？”林云秀开口问道，声音有些抖，“该不会你想说莫独住这儿吧？”

杨乔听出她话中的惧意，说道：“我看到有乞丐往这里走，他们每日走街串巷，应该可以打听到一些消息。”

小巷尽头是几间破败的房屋，还有十几个穿着破烂、脸上脏污的乞丐。乞丐里有小孩有老人，更多的都是正值青壮年的年纪。他们三三两两靠坐墙壁打盹，或说着话儿，或吃着讨来的东西。

乞丐们在他们二人走过来时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个个都盯着他们要做什么。

其中有几个人一边目光直直地盯着林云秀，一边交头接耳的。林云秀隐约听到他们中说了句“什么值钱的东西”，心中有些发怵，悄悄地站在杨乔后面，避开他们的视线。

杨乔停住脚步，扬声道：“各位兄弟，打听消息不寻人，一两银子。”没有寒喧客套，直接进入主题。

乞丐们双眼发亮，齐唰唰地看向一名青年乞丐。林云秀忽然懂了，这些乞丐是一个团体，很明显青年乞丐是他们当中的老大。

青年乞丐的目光在杨乔手中提的剑上停留了片刻，转了下眼珠，“兄弟，跑江湖的？”

“对。”杨乔直视对方眼睛。

“说吧，想打听什么消息？”青年乞丐站起身，其余乞丐也凑了过来将他们半围住。

林云秀闻到他们身上一股好些天没洗澡的臭味，头有些发晕。她发现，又有几个乞丐不住地打量她，虽然看似没什么恶意，但她想起方才他们盯着她看，有些不适，不由自主地靠近杨乔，伸手拉住他的衣服一角。

待她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不一会儿立即松开。奇怪，就算那些乞丐有什么问题，自己有足够防身的功夫，为何会有这些莫名其妙的动作？

杨乔似乎什么也没察觉，继续对青年乞丐说道：“去年在这样的时候有个戴眼罩的男人，可能佩了一口刀。不知各位有印象吗？”

青年乞丐闻言，看向一个年轻约十二三岁的小乞丐，他似乎也想起什么，激动地站了出来问道：“是不是叫莫独？”

林云秀没想到他们连名字都能说出来，不禁吃了一惊。

杨乔从怀中取出一块碎银，递向青年乞丐，“是的，有关他的消息能给多少就给多少。”

青年乞丐收了，示意小乞丐说下去。

“这人力大无穷，我一不留神撞到了他，被他踢了一脚，滚了一丈远。我看到他那口刀，便知惹不起，溜了溜了。因为曾见过几次，我还提醒大家留神这个人，以免惹到他。”小乞丐扁了扁嘴，“一开始他还没戴眼罩的，后来他戴上眼罩，眼角还有疤痕，不知是不是栽在了哪个侠客手中，总之看着就畅快！”

又有一个乞丐说道：“这个人我在花巷、赌场也看到过，就是个烂人一个。他手里的钱，肯定是不正当途径得来的。”

“哎哎，说到钱，我有点印象，他背着好大一只包袱，去了一间屋子。出来后，包袱就没了，说不定就是换钱去了。”

乞丐们叽叽喳喳地说出自己遇到的经历，林云秀都有些惊了，没想到路上不起眼的乞丐竟有如此这么好的记忆力。看来自己别轻易得罪他们，万一自己有仇家也这样打听，自己处境也危险。

杨乔向乞丐们打听莫独背着包袱可能换钱的屋子坐落处，林云秀想他这问完了大概也就结束了，于是在边上等他。

忽然，那小乞丐凑到她面前，林云秀吓了一大跳，后退了几步，“你……你干嘛？”

“这位姐姐，别害怕，我想问一下，你是不是林云秀林姑娘？”

林云秀愕然，这都已经知道她名字了？她有这么出名吗？

显然不用她回答，小乞丐也确定了她的身份，解释道：“大概一个月前，你帮衙门附近一家面馆老板捉小偷的，当时还有一个捕头。”

“你们知道？”林云秀嘴巴都合不上了，那件事她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小乞丐点头道：“知道，当时我就在附近呢。姐姐够仗义，本来想你们要是找不到，我就跟大伙说说帮老板去找那小偷算账了。”

“你们？”林云秀看了一圈乞丐们，见他们都在微笑附和，不禁放下了心中的防备，“和那老板认识啊？”

“那老板心肠怪好的，客人吃不完的面，都会叫我们去吃。”小乞丐望着她笑了笑，“刚才你们过来的时候，我就认出了你，知道你找东西很厉害，还在想我们这破碗破衣服，一穷二白的，哪有什么别人落下的值钱东西呢。”

林云秀这才恍然，难怪他们会一直盯着她看，原来是以为她来找东西的。

“姑娘，你要小心，”有个乞丐神情严肃，“有人在打听你的消息，但我们没有透露过。不过，也难保别人没说。”

林云秀吃了一惊，怪自己有些乌鸦嘴，只是不知打听的人是抱着什么目的。她正要问个中情况时，已经有人早一步就问道：“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时候？”

林云秀一呆，望了一眼杨乔，他怎么看着比她还急？

“对方是一名女子，说是外地的，想要知道林姑娘找东西如何厉害，甚至在本地的情况。我看对方带着剑，应是江湖中人，怕给姑娘惹麻烦，就说不知道。至于时间，大概是十天前吧。”

告别乞丐后，林云秀走在这条幽暗的小巷，忽然觉得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因为有比这可怕的事，那就是自己好像被江湖中人盯上了。

林云秀忘了自己与杨乔刚发生过口舌之争，忍不住问他：“那个……能看出对方是心怀不轨吗？”

杨乔并不看她，声音冷冷的，“是不是感到害怕了？仙人指路，我看是自找——”话说到这里，杨乔没有将“死路”说出来，似是觉得自己说话是有些尖锐了。

过了会儿，他又说道：“比起你，你该担心一下大娘吧。”

林云秀沉默不语，她算是听出来了，杨乔这口气分明就是觉得她是个惹祸精，没准儿会给林家带来大麻烦。

刚走出小巷，徐华刚迎了上来，见二人互不理睬，脸色不豫，不禁有些迟疑，问道：“怎么了？是查不出来吗？”

林云秀摇头道：“有眉目了。”一五一十地将乞丐们说的话都讲给了徐华刚听，唯独没有讲关于她被人打听的事。

徐华刚大喜，“那接下来，我们是要去西市后巷找莫独去的那户人家？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急，”杨乔看了一眼徐华刚身上的衣服，“徐兄这一身衣裳，有些引人注目，这样吧，我们先去那边探个底。你先回去，晚上再说。”

“也好，我出来已经很久，是该回衙门了。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徐华刚郑重地向他们作了一揖。

林云秀摇手，“徐大哥不必这样，要这样的话，那我也得感谢你这几个月来照顾我。”

徐华刚微微一笑就转身离开，只留下林云秀和杨乔二人。

氛围又一下子变得奇怪，谁都没有开口。林云秀十分别扭，探底的事是杨乔提出来的，想来该如何行事已经成竹在胸，她很想问问，又觉得自己要是问出来，肯定会被他抬杠。

忽然，林云秀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早上她吃得特别早，现在又忙得忘了都已经过了午时，还没吃上饭善待自己的肚子。

杨乔觑了一眼，显然是听到了，他四下环顾，说道：“那有家面馆，走吧。”

林云秀立即跟在杨乔身后，心中思量这算是恢复正常交流了吗？

进了面馆，杨乔示意她自己点，林云秀也没客气，自然而然地点了青菜肉丝面。杨乔向老板要两份后，二人都找了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往外看，街上行人已是不多，路边的一匹马也有些耷拉着。林云秀看着这马车的装饰也认了出来，是陈倩家的那马车。

再看马车停的地方，是一家首饰店。陈倩家就是开首饰店的，据她所知，自陈员外去世后，她一力扛起了陈家的生意。

她瞄了一眼杨乔，他正单手支额望着老板下面条的手法，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陈倩的马车。

因为要的是同一种面，老板也不费很多时间就将两碗面都端了上来。

直到面吃完，两个人都没有交流。林云秀见二人就只干坐着，有种如坐针毡之感。终于她受不了这诡异的氛围，想快快结束探底好回家，于是开口就直截了当地问道：“要怎么探底？”

杨乔这才慢腾腾地说道：“你这还要我教吗？你打听……谁的时候是怎么打听的？”本想说打听徐华刚讽刺她的，可还是改了口。

林云秀听他把她当傻瓜一样的语气，心中那口气憋又了憋，终是克制着说道：“总不能随便抓着人问住那屋的人是谁吧？大家对陌生人打听的事还是有戒心的。”

“依你之见，该如何？”

“守在附近，人总是要进进出出的，现在去守到夜里，总能看到人长什么模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