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晴往楼梯下走去，走到单元门口，面前一阵风吹来，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冷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梁晴这才想起来她的衣服忘在成嚣家里了。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雨水将天地洗涤一遍之后，空气中隐隐有青草混着泥土的清新味道浮动。

梁晴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用手机翻开了最近通话的界面，成嚣的手机号码在最上面，他没接过电话，那串手机号是红色的，格外显眼。

梁晴长按号码，手指定在新建联系人的上方，顿了几秒，还是没有点下去，而是上移按下了呼叫。

“嘟——”

梁晴把手机放在耳边，安静等待。

几秒后，电话那端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哪位？”

梁晴的嘴唇动了动，“是我。”

电话那头的声音没了。

梁晴瞄了眼手机，通话时间显示还在继续。

梁晴这才想起来她没在电话里说她是谁，单凭声音，他可能都不知道她是谁。她有些急切地自报家门：“我是——”

“什么事？”电话里他的声音好像更有磁性了。

梁晴一愣，他这是听出自己的声音了？

昏暗中，梁晴的脸莫名地有点热，她语速极快地说：“我的衣服落你家里了。”

电话里依旧沉默了几秒，成嚣问：“你在哪儿？”

梁晴眼睛环视周围。

“在哪儿？”电话里问出的第二遍明显有了些不耐烦。

梁晴说：“楼下单元栋门口，”她又加了一句，“刚才我们躲雨的地方。”

“等着。”他撂下一句话就把电话挂断了。

梁晴垂下眼皮看着手机结束通话的界面，排在最上面的那个原本显眼的红色号码变成了黑色，她看了几秒，然后收起了手机。

身后的楼梯响起了脚步声，梁晴回头看去，成嚣不急不缓得朝她走来，梁晴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确认他的确是两手空空，不禁问道：“我的衣服呢？”

成嚣看着她，不冷不热地说：“还是湿的，拿来你也穿不了。”

梁晴微微睁大了眼睛：“那我怎么回去啊？”

成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梁晴一口气堵在胸口，她盯了他几秒，成嚣冷漠的神色丝毫没有任何变化。

梁晴冷笑一声，扭头往外走，此时接近凌晨，路边几乎没什么人，绕过地上的水坑，梁晴凭着记忆在黑暗里往前走。

梁晴没有回头，她满心急切在房子和房子之间打转，想用最短的时间尽快找到自己之前停在路边的车。

这小区是一片安置房，说是一片，其实也就是几十栋房子错列排开，房屋之间间隔的路其实很窄，所以这一带的小巷很多，房屋四周别说没有围墙遮挡，就是连个路灯也没有见到，大半夜黑乎乎的，竟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走在路上，莫名的有点渗人，梁晴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她一样。

经过几栋年岁已久的老房子，穿过一条小巷，走到路边，就相当于出了小区，梁晴往前望去，那辆白色的雪佛兰静静停靠在路边。

她居然没有走错，梁晴松了一口气，鬼使神差的，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黑黢黢的小巷子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

梁晴上了车，打开空调，头顶的暖风慢慢地拂去了一身的寒意，她发送了车子，手里握着方向盘往右打了几圈，车子拐弯的瞬间，后视镜里遥远的黑色人影一闪而过。

回到家，杨巧珍早就睡下了，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梁晴轻手轻脚地走回卧室，换了一身舒爽的睡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有睡意。

她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适的角度，脑子里却还是一幕接着一幕浮现出今晚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最后画面定格在成嚣面无表情的那张脸上，她不自觉撇了撇嘴。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沉沉睡去。

楼下靠在机车一边抽烟的男人抬起头，看见那间窗户的灯亮起，过了一小会儿才熄灭，他隐在暗处，烟头的火星子明明灭灭，猩红的火光打在他晦暗不明的半边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半晌，他捻灭了烟，抬脚跨过机车，发动车子驶离小区。

第二天一早。

阳光打在梁晴的床头，她眯起眼睛，抬手挡住刺眼的光照，然后坐起身体，缓缓地伸了个懒腰，迷糊间，她转头往窗外看去，太阳从窗边打进来，照得整间屋子都亮堂堂的。

昨晚下了一场大雨，今天的天气格外好。

梁晴起了床，洗漱一番，走出卧室，杨巧珍正在厨房下面条，听到身后的冬动静，杨巧珍回头看了一眼，“小晴你起来啦？”

梁晴应了一声：“恩。”听见锅里咕嘟咕嘟的声音，她走进厨房探了一眼，“煮面条呢？”

“早上咱俩就简单吃点，”杨巧珍拿着筷子从锅里翻了翻面条，“今天周六，你不用上班吧？”

“不用，”梁晴疑惑地看了眼杨巧珍，“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今天是你贺叔的生日，”杨巧珍脸上带着笑意，说：“他在东门那家饭馆里订了个房间，叫我们俩中午过去吃饭。”

梁晴盯着锅里翻腾的面条，盯了几秒，才回道：“好。”

面条已经煮得软烂，杨巧珍关了火，从一旁边叠着的两个碗上面拿起一个，抓着筷子捞起面条，放到碗里，又换了汤匙舀点汤盛进碗里，递给梁晴，“端着，小心烫。”

梁晴接过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出去放在餐桌上，她拿了两双筷子，一双放在自己面前的碗边，一双摆在杨巧珍的碗边。

杨巧珍快速刷好了锅，边从厨房走出来，边解开围裙，见梁晴坐着没动筷，说：“怎么还不吃？一会儿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梁晴抿抿嘴，说：“我等你一起吃。”

“这有什么好等的？”杨巧珍说：“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梁晴没再说什么，低头默默吃面。

餐桌上只剩两人此起彼伏的嗦面声音。

过了一会儿，杨巧珍先放下碗筷，她见梁晴慢吞吞地挑面放进嘴里，忍不住催促道：“赶紧吃，吃完你陪我去菜市场一趟。”

梁晴执着筷子的手一顿，加快了吃面的速度，她把面汤也喝光了，一碗面见了底，干干净净。

吃完早饭，两人出了门。

屋外的太阳冉冉升起，阳光很亮，光照有些刺眼，梁晴眼睛微微眯起，走在路上，迎面见到一对母女，梁晴看到她们挽着手，有说有笑地从自己身旁走过，她下意识地向杨巧珍看去，杨巧珍手挎着包，视若无睹地往前走。

梁晴脚步一顿，默默跟上杨巧珍的脚步。

来到菜市场，眼前的一切忽然热闹起来，形形色色的人到了这里，都成了平凡生活的一角缩影。

刚走进大门，远远就听到了放声吆喝的小贩和讨价还价的顾客你一言我一语扯着嗓门喊的声音。

顺着前面的人群往里走，左边是拿着菜刀在砧板上哐哐宰鸡的男人，右边是拎着洒水壶在一排排的青菜上浇水的女人，他们放在石板上的菜琳琅满目，几乎应有尽有。

杨巧珍径直往前走，走到一个摆了好几筐鸡蛋的摊贩边上，才停下脚步，她从几个筐里拿起鸡蛋，对比了一下，问坐在旁边的小贩：“你这里有土鸡蛋卖的吗？”

小贩指了指她左手拿着的鸡蛋，说：“这个就是。”

杨巧珍转了转鸡蛋，问：“多少钱一个？”

“2块1个，你要多买点的话我再送你两个。”

梁晴站在一旁，听见杨巧珍问道：“买多少算多？”

小贩笑着说：“这一筐装了50个鸡蛋，你都买回去的话，我再送你2个。”

杨巧珍瞥了一眼筐里的鸡蛋，说：“50个有点多了。”

小贩张大了嘴巴，看上去很惊讶的样子：“50个还多啊！一天吃两个，一个月就没了。家里小孩多的话，一天2个鸡蛋还不够呢！”

杨巧珍摇摇头，说：“不用那么多，来20个就行了。”

“好咧！”小贩脸上依旧笑着，手里利落地捡起鸡蛋一颗一颗装进袋子里。

买完鸡蛋，梁晴又跟着杨巧珍往前走，绕了一圈下来，两个人手里都提着几个塑料袋，透明的袋子里塞满了五颜六色的肉类和蔬菜。

梁晴见杨巧珍还要继续逛买下去的趋势，忍不住阻止她：“妈，你买这么多菜，我们什么时候能吃完？”

杨巧珍看着前面回答：“不止是咱俩吃的。”

梁晴闻言愣了一愣，“那这是——”

杨巧珍巡视一圈，似乎没有什么需要采买的菜了，才扭头对梁晴说：“这些菜等会儿你开车送到东门饭馆去，虽说是你贺叔的生日，但咱俩也不能就带张嘴去吃饭吧？”

梁晴垂下头看着两人手里鼓得满满当当的袋子，低声说：“给个红包就行了啊。”

杨巧珍说：“你贺叔一个人凑活过着，他平时就不好好吃饭，对他来说，钱再多也抵不过一顿热饭滚茶来得实在。”

梁晴听着杨巧珍话里的熟稔，抓着塑料袋的五指慢慢蜷紧，“哦。”

杨巧珍喋喋不休：“今天难得，你多笑一笑，咱们开开心心地给他过个生日。知道么？”

梁晴看着杨巧珍，麻木地扯起嘴角，说：“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