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晴给杨巧珍回了个电话，一秒瞬间被接通。
电话里杨巧珍的声音果然多了几分焦急，“晴晴，怎么现在还没到家啊？”
“马上就到了，今天路上有点堵车。”
“这大晚上的怎么还堵车啊？”杨巧珍低下声音抱怨了一句，“好了，我先挂了，你专心开车，注意安全。”
“好。”
梁晴切断耳机里的电话，肩膀往后背靠了靠，手里紧握着方向盘，她一轰油门，汽车瞬间向着前方两旁微弱路灯照耀下的笔直马路疾驰而去，原本红亮的车屁股灯也越来越模糊，逐渐驶离在安静空旷的机动车道上。
而这边隐匿在树荫下的三个男人对于放走梁晴的成嚣摸不着头脑，那款老旧的汽车发动的那一刻，高伟率先迈开脚步过来问道：“嚣哥，就这样让那女的走了？”
成嚣看着前方空寂的马路，没说话。
高伟喋喋不休：“那女的会不会透露出去啊？”
成嚣扭过头看他一眼，“透露什么？”
高伟支支吾吾起来，“也不知道她到底看了多久，知不知道我们……”
成嚣反问高伟：“她要是知道，你觉得我会让她安然无恙地离开么？”顿了顿，他又说：“我让她走，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高伟看着他晦暗不明的脸色，尴尬地摸摸鼻子，开玩笑道：“也是，嚣哥，还以为你是看她长的不错才放她走的呢。”
瘦高个的跟班儿文昊也走过来，搭着伟子的肩膀，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女的虽然长得还行，不过看着就很凶，脾气不小的样子，不如樱子温柔。”说着就自顾自淫|笑起来。
高伟推开他给他一拳，“你他妈能不能有点出息？一天到晚就知道想女人。”
文昊不服地反驳道：“你难道没想过啊？”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男人拖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过来，暴躁地开口：“行了！别说了，正事要紧。”
高伟和文昊才止住脑颅中的意淫，咳嗽两声，收住了放浪的神色，同时看向成嚣。
夜幕早已扯开了天际的口子，一口吞噬零散的星光，仅有暗夜里的风呼呼地吹过。
成嚣拨动手里的东西，清脆的一声响，让身旁的几个人收了声音。他抬手挡住北风，侧过身将嘴里叼着的烟凑近打火机，猩红乍现，他的脸在摇曳的火光中忽明忽暗，模糊不清。
暴躁的王志达一把将手里的女人往前一推，“你还他妈不招。信不信老子抽你！”
女人由于惯性摔倒在地，哆哆嗦嗦地说：“我不清楚威哥去哪儿了，那天在缘汐宾馆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
高伟见她死鸭子嘴硬，什么都不肯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成嚣深吸了一口，缓慢地吐出烟雾，腾飞的烟雾熏得他眯起眼睛，淡淡地开口：“是不清楚，还是不知道？”
女人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儿。”
文昊和高伟对视一眼，又转回眼泪鼻涕交融的女人身上。
成嚣问：“你见过他最后一面是么？”
女人颤着声音哭着回答道：“是的，那天之后他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给他发短信，打电话他都再也没回过我。”
成嚣莫名笑了一声，听得人心底发渗，嘴里咀嚼这几个字：“人间蒸发……”
高伟和文昊面面相觑，顿时收起了脸上残净的玩笑神色，王志达也一脸阴沉。
成嚣蹲下看着眼前满脸泪痕的女人，夜风将她的头发吹得散乱，让她看上去像是凄厉的索命女鬼。可她的神情看上去又太过可怜，眼底装满了绝望和惧怕。
成嚣可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嘴里放的话又狠又厉，“既然谁也找不着他，要么就是他找死，要么就是他等死。人死，也总得有个全尸不是？”
女人身子软成一滩泥，她挣扎着跪坐在地，哭着拉住成嚣的裤脚求他：“嚣哥，你们就放过他吧，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他真的没办法再做下去了。”
成嚣任她扯裤脚，无动于衷地说：“你现在说出来他在哪儿，我们还能留他一命，你要继续帮他隐瞒的话，”成嚣话说一半顿住，将烟头扎在她手背上，她被烫得一缩手，整个人瞬间过电一般哆嗦了一下，却是不敢再说什么了。
成嚣掸了掸手，烟头擦过女人柔嫩的肌肤滑落在地，在她手上留下灰暗的印记。
他站起身，一脚踩在烟头上，像轻易踩死一只蚂蚁一般，嘴里吐出无情的字眼：“到时候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女人愣愣地抬起头看着他，连眼泪都忘了流。
文昊看不下去了，出声道：“他曹威鹏要是真的有种，用得着抛下你一个人跑了吗？更何况你还怀孕了。”
王志达冷笑着说：“可不是吗？这年头，婊*子都被|操出感情来了。”
高伟漠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左右转了转僵硬的脖颈，耳朵动了动，感觉到了不对劲。远处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疑心自己没听清，沉下气凝起眉竖起耳朵听，忽然猛地扭回头冲成嚣说：“嚣哥，是警笛的声音。”
高伟愤恨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操，那女的还真他妈的敢报警！”
成嚣脸色沉得吓人，“你慌什么？”
高伟急得眉毛飞起，口不择言地质问：“我慌？要不是你放走那女的，警察会找上我们？”
文昊喊了一句：“伟子！”
高伟气愤地看过去，文昊冲他摇头使眼色。
成嚣侧头看了高伟一眼，“我们什么都没做，你怕什么？”
“我……”高伟说不清楚，情绪一上头他就容易急，急了就要找个发泄的出口，他忽然拽住瘫坐在地上的女人，恶狠狠地说：“你他妈嘴巴最好给我闭紧点，不该说的你敢往外吐半个字，我让你肚子里的孩子提前升天！”
女人眼泪流不完似的爬满了整张脸，她惶恐地看着他摇头，嘴巴紧抿着不敢出声。
不远处的鸣笛声越来越近，在安静的夜晚格外地响亮，直击人心。
风停了，夜也更沉了，乌漆漆的天空试图遮盖整个世界。
成嚣看着高伟拿女人出气，淡淡地制止：“差不多行了。”
高伟握紧的拳头瞬间卸了力，松开了手里女人的衣领，女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摔倒在地。
高伟走回文昊身旁，眼睛却瞄向面前的成嚣。
成嚣这才跟王志达说：“你跟这个女人的事，你自己解决好。”
王志达看了一眼地上哭泣的女人，冷声道：“没有什么好解决的，早就断干净了。”
成嚣点点头，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闪烁着的红蓝爆闪灯，抬手压低了鸭舌帽檐，果断地命令道：“走。”
几个人穿着黑衣，在黑夜里飞速穿行，犹如一闪而过的影子，稍纵即逝。
女人等他们完全消失在眼前了，才敢在寂寥的路旁放声痛哭。
而使那几个男人害怕的警车，只不过是从反向车道急速而过，只留下了一阵回响的鸣笛声。
……
梁晴车快开到小区的时候，她望向车窗外熟悉的那条街，一路上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即使接近凌晨时分，街旁的门面也依旧灯火通明。这条街基本都是夜宵店，还没走近，香味就扑满了鼻尖。
烧烤店门前摆放的的桌椅三三两两坐了人，围在桌前谈笑风生。老板站在烧烤摊后手不停地翻转肉串，摊前的烟雾直往上冲，孜然粉和辣椒粉混在一起的香味越飘越远，馋得人直咽口水。
梁晴的车缓慢地往前行驶，在一家汽修店门口停了下来，摇下车窗，她扬声冲汽车底下拧螺丝的人打招呼：“贺叔，还没休息啊？”
贺彦平闻声从车底下探出头，笑了笑，“就差这辆了，马上就好了。”
他挪了下身体，从车底下钻出来，抬手随意擦擦额前的汗，问：“刚下班啊？”
梁晴笑着回：“是啊。”
贺彦平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石英钟，又回过头说：“今天倒是比昨天晚了点。”
梁晴一怔，抿了抿唇，提起嘴角说：“路上堵车，就耽误了些时间。”
贺彦平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说：“你一个女孩子，还是早点回家比较好。跟你领导反映一下，本来上班的地方就离家远，你还每天加班到那么晚，到家都半夜了，多不安全。你妈也担心啊。”
梁晴笑着应道：“这不是实习期嘛，多熟悉一下业务总是好的。”
贺彦平还是不赞同：“熟悉业务要慢慢来，一口又吃不成个大胖子。”他摆摆手，“行了，赶紧回去吧，你妈刚还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估计还等着你呢，你没到家，她不会放心的。”
梁晴点头，说：“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
“行咧。”
梁晴回到家，客厅的灯果然是亮着的，柔和而又泛着暖意。
梁晴缓慢地踱步走过玄关，杨巧珍坐在沙发上，手肘立在一端扶手内，手掌撑着额头，头不时往下须臾一点，复又抬起。
橘黄的灯光下，梁晴看见了杨巧珍头顶隐匿在乌发的几根银白发丝，一时喉间有些酸涩。她轻手轻脚地拿起散乱在沙发一旁的薄空调被，轻轻披在杨巧珍身上。
杨巧珍一瞬间惊醒，抬手揉了揉迷蒙的眼睛，问：“回来了？”
梁晴将空调被裹住杨巧珍，环抱住她的时候触到皮肉下的骨头，说：“妈，以后我回来晚了就别等我了。”
“也没等多久。”杨巧珍说，“你以后早点回来就行了。”
梁晴抱紧了她，轻声说：“我尽量。”
杨巧珍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说：“要不就换个离家近点的工作，上下班也方便。”
梁晴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才刚实习没多久，好歹先过了试用期再说吧。其他公司可都是要求有工作经验的。”
梁晴是普通二本毕业，又因为专业的原因，找工作有不少限制。
“现在工作的确不好找，”杨巧珍说：“但这工作对女孩子来说太累了，天天加班，长期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梁晴说：“我不觉得累。”
“还不累，看看你的黑眼圈。这才半个月呢，给我女儿折磨成什么样了。”
梁晴失笑，“妈，我真不觉得累。倒是你，该休息就回房休息，不用每天等我的。”
杨巧珍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多倔，便不再多言了。她脚踩在拖鞋上，跻着拖鞋回主卧休息。
梁晴先回次卧打开电脑，她手机和电脑有一个共同的网盘，拍下视频的那一刻她就立即上传到网盘里，以便拷贝。在成嚣面前装模作样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梁晴点了两下鼠标，未命名的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原本是一片漆黑，随着缓慢向上的移动才显露出远处不甚清晰的几个黑影。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将孱弱害怕的女人逼退到隐蔽的树荫下，其中一个男人扯起她的头发，似乎在质问什么，女人仰头看着他拼命地摇头。
离得远，除了路边偶尔的喇叭声，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内容。
梁晴认出了这是那个满脸横肉的凶相男，他的体型比其他人偏胖，比较好认。凶相男抬起右手，似乎要扇女人，被另一个男人上前拦住，女人被他挡在身后。
她看着电脑若有所思，他们似乎并不是要对这个女的怎么样，而是想问出一些东西，奈何女人始终都只是哭泣摇头。
视频还在播放，里面的男人女人仍在僵持。
梁晴滑动鼠标滚轮的手一顿，放大了视频画面。
另一端藏匿在树后的男人忽然侧过头，鸭舌帽下的半张脸如刀削般凌厉。
梁晴再滑动滚轮，画面再次放大到最大程度。
男人锐利的眼睛直逼镜头，仿佛透过镜头捕捉到了暌违已久的猎物。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