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淙淙，但是色泽却是鲜红的颜色，像是一条血河，皆因为上游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人。
地上的血茧已经破裂，看得出来，里面是一个长发的女人，她闭目躺在地上，看起来无知无觉的，半响，她手指抽了抽。
姜可完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只知道那宛如千刀万剐一样的疼痛，即使是昏睡也不能让她摆脱。
随着漩涡的吸引力传来，不论是邪神的低语，还是秦文犹在耳边的话，到最后变成了水流的声音，涌动着，像是灌进了脑子里，脑浆都给她搅匀了。
除此之外，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到现在，她醒过来，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奄奄一息，可是陌生的力量感，让她还能有力气撑着地面坐了起来。
环视一周，茂密的树林，身上是不着寸缕的。
肉都被绞成沫了，还指望衣服好好的吗？
荒山野岭，姜可扯扯嘴角，哈，让她去当什么深山野人吗？
她回头，身后黑黝黝的洞口，那里头是溪水的源头，她也许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好像听见了她内心的想法，现在，当着她的面，里面顺着漂流出一件红衣来。
看起来像是神像穿着的那一件，上面的金银玉石还在闪闪发光，姜可截住了它。
她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洞口，半响，她试探道：“许愿金砖！能有吗？”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姜可叹口气，又躺回溪水正中央，任凭水流冲刷。
当然，她还要点脸，就算没有人，她也把那件红衣盖在了自己身上。
神像都碎了，红衣还好着，看起来是件好东西，她要了。
她在疼痛里挣扎的那段时间，压根就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秦文好像和她约定了什么。
手腕上的刺痛感让她抬起自己的左手来细细端详，那里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蜘蛛，占据了她半个小手臂，看上去像是什么刺青一样。
看起来就像是秦文的杰作，表面斯文和善，其实暗中织网，那不就像是秦文的本性吗？
可惜，她到底没搞明白，秦文的话里都是什么意思，月亮背后——等等，月亮，那个东西秦文不是塞她手里了吗？
姜可从水里坐起来，溪水已经将她冲刷了个干净，现在她赶忙套上那湿漉漉的红衣服，赤着脚在这小溪里找了起来。
不过结果算好，离她不远处，那个东西就掉在小溪边上，姜可将它捡起来，又挂到了脖子上。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但是秦文能靠这个东西支撑那么久，肯定是好东西。
她全然不知后头蜘蛛化的秦文，只当是他好运。
在这逗留一会儿，直到正午的阳光终于悬在正空，将密林照亮，姜可才想起来她还要走出这个秦岭。
一个人，她还光着脚，不知为何，她走过的地方，连一点动物的声音也没有，鸟也不叫了，走兽全部惊走。
姜可无知无觉，她还算有那么几分常识，试图靠着太阳的方位走出去。
原本应该很容易被划破的脚底板，踩在锐利的树枝上，一点感觉都没有，连听力敏锐度都堪比超人了。
就算是心大的姜可，现在也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了。
痛过以后，让人崩溃的情绪全都被吞噬，她好似一如往常，只是做了个梦一样，躯壳的变化也让姜可莫名带着点恐慌。
她不会变异了吧？但是仔仔细细摸了摸自己，很好，是个人。
不管别的，在此之前，她要回家再说。
继续朝着丛林里走去，她不断地回忆他们来此徒步时做的攻略，要往何处才能离去呢？
站在高处，不知何方传来的饭菜香气让姜可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她眨眨眼，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感觉像是好吃的。
一时间失了智一样，姜可跟着心头的指引就往那边走去。
“哎呀，恭喜恭喜，夫人的女儿终于要嫁出去了。”
“山里好久没有这么大的喜事了，恭喜啊。”
……
远远的，寂静的山林都开始回荡起锣鼓的声音，敲得那叫一个喜庆，一栋大宅院坐落在那处平地上，姜可有些愉悦地勾起嘴角。
囍事啊。
连灵魂深处都涌动了几分，好久没有再见过这个场面了。
姜可脸上挂着笑，就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她的脑子里想的是不对劲，赶紧跑；身体却飘飘然往那边走过去，去那个看起来诡异得要命的地方。
她随手扣下衣服上一颗红宝石，就递到了门口那贼眉鼠眼的收礼人手里。
姜可的到来一下子让场面变得鸦雀无声。
“怎么，不欢迎我吗？”
在姜可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她手臂上、脸上、胸膛上，睁开了密密麻麻的眼睛，即使被布掩盖，但是也不妨碍它们一齐瞪着他。
这男人擦擦汗，腰又低了几分，急忙道歉。
“抱歉，抱歉，姑娘请进，姑娘请进，这里贵宾赠礼——红宝石一粒——”
姜可这才满意地笑了笑，“恭喜。”
走进去，一桌桌的人坐满了。
姜可这个时候突然长舒一口气，她动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刚才的自己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她不会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吧？比如那个什么邪神？还是秦文？
现在姜可如同羊入虎口，即使周围的‘人’恭恭敬敬地看着她，但是她还是有些慌。
因为啊，这些人，不会装能不能不要装！
三三两两的，脑袋不稳就把它抱着算了，非要搁脖子上装，其它的姜可都不想说。
特别是他们还在尽可能地避着她。
即使心头打鼓，但是姜可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她随便就找了一个空位置坐下，也不管其中有没有什么讲究，看起来横行霸道的。
旁边的女鬼一见她，脸色瞬间煞白，姜可一坐下来她就哆嗦。
“这哪家姑娘成亲啊？”
姜可偏偏逮着她问，这一圈下来，就这姑娘长得不算太磕掺，那不找她找谁？
“是、是山里的王夫人的女儿成亲。”
“新郎谁啊？”
“不不知道，听说是个人。”
“是个人啊。”
“是，是哈。”
“又不吃你，哆嗦什么？”
听完话，她抖得更起劲儿了。
在大家的感知里，姜可就是不知道打哪里来的红衣厉鬼，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闻起来就像是刚刚吃了好多人，身上的血腥味重得让鬼害怕。
听说有些厉鬼最好食同类增强力量，她不会残暴到把宾客都吃了吧？
这么一想，她抖得更厉害了，眼眶里的眼珠子没稳住，一下子滑落了下去，她手忙脚乱地想接，却还是掉在了地上。
再定睛一看，那眼珠子转悠转悠，滚到了姜可的脚边。
姜可后知后觉低头一瞧，布满红血丝的眼球慢悠悠滚到她脚边，那眼珠到处转，恰好与她对视上了。
那一刻，好像听见了自己内心尖叫的声音。
姜可缓缓抬头，与边上的女鬼姑娘对视一眼，那黑洞洞的眼眶里钻出两条蛆虫来，一时不慎，从眼眶边上掉在她眼前的饭碗里。
她仅剩的一只眼睛看了一眼，有些尴尬地朝姜可笑了笑。
“大人，能，能不能挪挪脚？”
心在颤魂在飘，姜可踢了眼球一脚，那东西刷一下钻到了别的地方。
这在女鬼看来当真是满脸蛮横，还充满挑衅，但是她却松了口气，死这里上百年了，头一次这么慌过。
姜可看天看地不看这些鬼，实际上，她已经有些腿软了。
那秦山村里的村民再恐怖，还能物理击破，这些缺胳膊短腿的老鬼能是什么情况？
但是她心越跳，精神反而越平静，那种感觉……
像是哀苦惊惧全然消失，被另一种存在吸食。
姜可努力平静下心来，她能猜到她失去意识之后肯定发生了什么，但是到底是什么，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她也不得而知，也有可能只是身上这身红衣让她裹上了一层伪装。
现在这情况，她只能暗中祈祷，没有鬼会发现她就是个假把式，中看不中用啊。
看着眼前欢天喜地的场面，敲锣的敲锣，道贺的道贺，在姜可坐下后没什么异动了，这些妖魔鬼怪又齐齐舞了起来。
“王小姐当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啊，找上的夫婿也是一表人才，还带着正气，当真是——天作之合！”
尖利的声音算是满场最响亮的，一个穿着发白旧袍子的白胡子老头站在前方，他左边是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
嘴唇青黑，脸上好似长了些霉斑，青青绿绿的，脸色僵硬，看不出什么喜色，只一个劲儿地去瞧那道侧门。
果然，不一会儿，侧面里面被诸多小鬼架出了一个男人来。
他双手被反绑着，胸前绑着一个大红花，一动不动的，眼里闪过的惊恐与挣扎不似作假，何况，他看起来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类。
看见他，那位王小姐才算是有了点笑意，很是娇羞地站在男人身旁。
这下子姜可是来劲了，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跨越生死的姻缘？
这秦岭山里，除了他们这一波来徒步的倒霉鬼，原来还有别的大冤种啊。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