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执最近都是很忙的状态。
姜颜觉得她是和易执谈跨国恋，俩人之间隔着时差，有时候一连着几天都见不到面。
她早上发的消息中午才能收到，晚上发的消息，隔天早上才有回复。
不过好在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她自己也有很多事要做，练下个学期的谱子，和不同的人约饭，听不同的八卦和吐槽，以及还有在琴行的兼职。
这样的状态她觉得是挺舒服的。
倒是易执，他好像有点在意。
他每天发给她的消息总结起来就是他一天的行程见闻。
事无大小也不嫌琐碎，包括那只白色小狗和谁家的狗打了架，和谁家小狗谈了恋爱，鱼鱼吃了多少饲料转了几个圈，发了多久的呆。
恨不得能把自己一天干了什么见到了什么都要让她知道。
姜颜也乐此不疲地回复他每条消息，知道他心存歉疚，就时不时拍个小视频做成vlog发在短视频软件上。
这么一段时间，俩人的聊天记录都是一大串连着来跟个小作文一样。
柳依依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心累：“你们这是在当古人写信是吗？知不知道微信还有个功能叫语音啊？”
说到信，姜颜最近确实收到了一封信。
某天易执从医院回来的时间要比往常早，俩人在广场上散步。
宽敞的道路两侧树木生长茂盛，树荫下阴凉舒服。
来来往往的同样是来散步的人，不少老头老太穿着运动服健走，也有不少小孩踩着四个轮子的单车你追我赶来回骑，另一群小孩拿着发光的气球往前跑，穿着的凉鞋在柏林路上嗒嗒作响。
欢笑和热闹被带到了姜颜和易执身边。
姜颜说起了苏维安，在亲眼见到了那座建造得像公主的城堡，实际却是精神病院的建筑后，他觉得江俪是个非常能体现人文关怀的城市，问姜颜为什么易执在这生活了这么久却没有一点人文关怀。
苏维安的嘲讽只换来易执不在意的一笑。
姜颜牵着他的手晃荡着，“我想起了一件事。”
头偏向姜颜，问：“什么？”
姜颜先是一脸“给你机会，你再好好想想”的表情，见他没有思绪才揭示答案：“同学录呢？”
姜颜收到易执的的同学录是在某天临近中午的时间点。
她妈妈路过她房间，见她门开着，人却还埋在床里，对她说：“早期的鸟儿有虫吃。”
姜颜的声音闷闷地从被窝里传出来：“所以我要当晚起的虫子，就不会被鸟吃了。”
程青澜无言地离开，觉得是有那么点道理，奇怪自己年轻的时候怎么没悟出这个理来，过了会儿又拿着个信封给她，惊奇地说：“你们小孩子现在流行上写信了？”
纸张轻巧，薄薄的一张折着也没什么厚度。信封上还很有仪式地贴着个邮票。
姜颜拆了信封后才看出来那是同学录。
信上两面都写了字，一面是个人信息，另一面是毕业寄语。
毕业寄语那面满满当当都是字。
姜颜：
姜颜，和你做同学，是我最幸运的事。能和你做一年的前后桌，我的运气应该已经是逆了天。
即将毕业，祝你健康快乐自由，高考顺利。
你总是对未来充满憧憬，怀揣期待，满脑子装着古灵精怪的想法等待实践，好像这世界处处有趣。
因为你，我也想看看未来会不会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所以准备积极地去生活。
大概你已经不记得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江俪的动车站。
我的家人从邵扬搬迁到江俪，我转到江俪读高中。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来过江俪，这是个对我来说很陌生的城市。
那天你推着行李箱撞上了我的，你笑着说抱歉。我当时想，你哪里有道歉的意思，眼里明明全是笑意。
但神奇的是，你是我对这个城市的第一印象。因为你，我始终对江俪有好感。
这个城市像你，无限生机，春意盎然。
我的家庭当时遭遇重创，最缺的就是希望。我想，能在这样的城市生活应该能对我们有所帮助。
再然后，我在江中看见了你，我们在不同的班级。高二分班的时候，我们成了一个班的同学，又成了前后桌。
事情就这样朝着我无法预料的结果走了。
我好像喜欢上了你，无法预料，不可防备，不受控制。它发生得太自然而然，没有预告，没有提示，连我自己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但我的喜欢对你来说，应该是个负累，而且你大概也不会喜欢我。所以我告诫自己，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去打扰你。
直到现在，我也有会想起来仍觉得后悔的瞬间，无形中好像错过了很多能和你多说句话的机会。
即将毕业，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好运气再遇见你。如果我每次生日都许愿能见你一面不知道有没有用。
本来没打算写这些，但脑子一热就写到了这。看来这张同学录没办法还给你了，抱歉。
——易执
姜颜看完后沉默了很久，吃饭都是心不在焉，差点把她爸爸的饭当菜夹到自己碗里。
对着姜连松“我这闺女怎么回事”的神情，理直气壮：“我觉得你的饭比我的好吃。”
于是她就得到了两碗饭。
缓过来后，她觉得这算得上一封情书。
然后就想起了田觅问她的问题。
她当时觉得自己可以回答她关于“如果是她”这个假设性的问题了。
她的回答是没有回答。
因为易执足够喜欢她，没有放弃。他不是男主，她也不是女主和那个和男主同名的女生。
她本就不擅长回答这样假设性的问题，而幸好，易执也没给她去设身处地回答的机会。
这回答虽然有点讨巧，也有点风马牛不相及，但对她来说，没有回答，无法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
和易执在一起后，姜颜发现了很多乐趣。
就跟开盲盒一样，时不时就会有个惊喜。
比如在某音乐软件，在粉丝列表里发现了疑似是易执的账号。
比如在以前的书里翻到易执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进去的纸条，上面回答了她当时问他的问题：你用的什么洗衣液？
答：应该是我妈妈的香水，不小心染上了。香水名叫×××。
□□上的班级群还在，姜颜有次点进去，发现群相册里有很多她没见过的照片。
从某些个角落里发现了易执的存在，她还专门把他截了出来。她发现有着照片的对比，易执还是有变化的。
她还发现她居然有说说没删干净，其中有一条是这么写的：我宣布易执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居然！愿意！帮我倒垃圾！！！
原来易执还帮她倒过垃圾？
这些事带来的感觉很奇妙，明明以前一直都在，可却从来没发觉，直到现在，一切才开始慢慢明了。
姜颜觉得易执就是惊喜本身。
尤其是知道之前几次钢琴比赛结束后给她送花的人里有他的一份后，更是这么觉得。
夜深人静，姜颜特意等到易执给她汇报一天的行程，在他发出第一条消息后，姜颜逮住了他，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天南地北，俩人东扯西扯聊了很久，即将挂断的时候，姜颜撑着快要打架的眼皮，问：“你做这么多，没想过让我知道吗？做一件不知道结果，也不会收到回应的事，不会累吗？”
易执当时只语气正常地说：“可我觉得很幸福。”
这话给了姜颜很大的震撼，她有时候都会想，她该怎么做，才能去和这片赤诚相匹配。
*
姜颜有次和易执一起去菜市场，遇上了安静和蒋其来。
蒋其来还是傻乐的样子，看到他俩在一起问姜颜怎么会来买菜。
他记得她在游学旅行的时候展现过一次手艺，差点把他毒进医院，这次是不是想毒易执。
姜颜念在他是当时第一个尝试吃她做的菜的人不和他计较，只说：“放心吧，他自愿的，不劳你操心。”
安静则笑着，视线在易执和姜颜两人之间来回逡巡，对易执说了句：“恭喜啊。”
蒋其来不解地看她，“易执被毒是什么好事吗？”
安静还没说什么，只看了他一眼，蒋其来上前拍了下易执的胳膊，道贺道：“好事，是好事，恭喜你啊易执。”
上一秒蒋其来还乐呵着，结果下一秒易执把姜颜牵着离开了。
蒋其来错愕地睁大了眼，一嘴洁白的牙还漏在外边没收回，半晌才反应过来，挠挠头，“难道他们在一起了？”
安静惊讶于蒋其来的迟钝，“你真的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吗？”
蒋其来一拍脑门，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姜颜和易执已经走远，俩人都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裤子，看着像是情侣装。
蒋其来的目光远远地跟着他俩，开始回忆高中关于他俩的蛛丝马迹，一连说了好几次“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高考那天他出现在学校肯定不是因为我。”
蒋其来一说就停不下来了，“还有，我想起来了，拍毕业照的时候易执主动找我换了位置，原来是这样。”
安静：“……”
安静：“你不是说是你为了站我后边才换的吗？”
蒋其来嘿嘿一笑，“那当然，要不然我才不换。”
*
在那封同学录后，姜颜也打算写个信给他。
这花了点时间，姜颜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在某个深夜，姜颜想起了那盏寒冷天里灯光清冷的路灯，想起了那道形单影只的身影，忽然文思泉涌。
写给高中时代的易执：
你写的信我在二十一岁的时候收到了。所以我也想对高中时代的你说点什么。
我印象中的你，品学兼优，长得也好看，而且超级高。总之，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所以知道你暗恋了我这么久后，我还是很骄傲的。
你说你的喜欢对我来说是一种负累，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我要告诉你，我很珍重你的喜欢。如果爱，大胆爱，你就继续大胆地喜欢我吧。
现在是晚上十点二十六分，月亮很圆，很亮。嗯……没别的意思，就只是想告诉你。
我也没想到，原来我们早在高中的时候就见过。今天陪我妈妈看电视，听到了一首歌，很好听。开头的歌词是“信不信，我们早就注定，要一起沿途看风景。”
那你信不信，我们也早就注定？
我是信了，因为这多少有点浪漫。
但你肯定误会我了，我笑肯定是因为觉得你长得帅我才冲你笑。
给你剧透一件事，二十一岁的姜颜和二十一岁的易执在一起了。你的愿望实现了，恭喜！
就在刚刚，二十一岁的你给我打了视频。视频里的你有点憔悴，果然上班是会吸人精气的，你也不能例外。但还是好帅，所以我截了好多图哈哈哈。
点点点，六个点。
我实在想不出什么了，等我以后想到什么再亲口告诉你吧。
你的女朋友姜颜。
姜颜准备好了信后，给易执发了条消息：【我可以私自去你家吗？想在你家藏点东西。】
易执这次是鲜少的秒回：【可以，哪里都可以。】
姜颜：【你在干嘛？不忙吗？】
下一秒易执视频打过来，姜颜看见他面前的一盘菜，“你吃饭啊？那你好好吃，我不打扰你。”
易执冲着镜头笑，神情温柔，眼里能倒映出光，“别挂，我很久没见到你了。”
明明昨晚刚见过。
姜颜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他的饭菜上，“你怎么就吃这么点？你最近瘦了很多你知道吗？”
易执：“开着视频，我吃两碗给你看。”
姜颜：“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比较下饭？”
易执轻笑了声，“也可以是这个意思。”
姜颜将手按在门把上，指纹验证通过，门响了声开了。
前几天易执觉得按密码费时间，也麻烦，于是拉着姜颜的手录了指纹。
想起这个，姜颜语重心长道：“你真的很放心我，手机直接给我，还在我面前输密码，家里门也是，现在连指纹都录进去了。”
姜颜觉得得给他提醒一下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我给你搬空了怎办？要是我在你家里暗监控怎么办？我要是趁你不注意给你手机里下载什么□□，那可是轻轻松松的事。”
“我还真没想过这些。”
姜颜刚想说是吧，还是得要有点警惕心，结果就听一道真诚的声音发问：“你要装吗？”
姜颜换好了拖鞋，抬头对上了易执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流露着强烈兴趣。
姜颜无言以对，对于他卖自己的行为也只能包容地笑。
姜颜一路无阻地到了易执房间门口。
手搭上门把的时候，姜颜将手机举得高了些，好让手机对面的人能看清她的动作，“我认真的，我真开了。”
易执嚼着饭菜，若无其事地轻轻点了下头。
姜颜语气强硬了些，开始了倒计时：“我真的真的要开了。”
易执笑着再次点了下头。
当房门向内开了一条缝隙，姜颜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姜颜在床头看见了一瓶香薰，“居然还有这个香味的香薰？”
易执问了句，“现在你还喜欢这个气味吗？”
姜颜将信塞进了枕头底下，“其实一开始我觉得这香味就只是好闻。但现在发现这气味和你很搭，淡淡的柠檬香和薄荷香，闻到它就会想起你。现在更喜欢了。”
易执打算把家里每个角落都摆上。
易执：“你放了什么？我没看见。”
姜颜：“小惊喜，等你回家就能看见了。”
姜颜终于有了时间去看易执的房间。
说实话，姜颜第一次见到布置得这么简约的房间，装饰物没有，基础的家具颜色也都是纯色，简约到能让人以为是样板间。
“你的房间好朴素。”
“以后再布置。”
“以后？”
“得考虑你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