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颜的姑姑姜连衣,是执行力极强的一个女人,搬回江俪还没几个星期已经定下了住所,办好了田觅的学籍问题给转到了江中,现在连店都开好了。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开的是一家琴行,她觉得反正现在钱也已经多到不用她再拼命的地步,自己不如好好享受生活,重新当回钢琴老师教教学生也挺不错。
姜连衣邀请姜颜来琴行逛逛,还把钥匙给了她,让她要是无聊可以来玩玩。姜颜今天去琴行是因为田觅,她最近忽然对钢琴有了兴趣,但又不想让她妈妈给她当老师,只能巴巴地求姜颜来当个小老师。
姜颜:“为什么突然对钢琴感兴趣?”
田觅练了一会儿的琴就开始摆烂了,手上正拿着手机打游戏,“我妈不是把我转学到江中了嘛,我就想新的学校,新的同学,新的环境,我也得焕然一新吧。”
“所以?”
“所以啊,我打算学钢琴,当一个淑女。”
姜颜想说不一定淑女和钢琴不是捆绑销售的,比如她就不是,她寝室长也不是,再比如田觅的妈妈,大家都觉得她是女强人,巾帼不让须眉的新时代女性。
“你从小弹的不是吉他吗?”
“哎呀,技多不压身嘛。”
也对。
姜颜:“你弹吉他的时候很帅的。”
“但我现在想当淑女了。”
“受什么刺激了?”
田觅笑眯眯地看她。
姜颜指着自己,“因为我?”
田觅一下子笑开,“对啊,我前几天上微博搜江中,就找到了你在学校100年诞辰晚会上弹琴的视频。表姐,你知不知道,你那个视频在网上有点火诶,下面评论都破万了,点赞和转发都两万了。因为我妈,我本来是对钢琴有点抵触的,但你弹的时候我就莫名看入神了,像是有什么魔力,能让人平静下来。”
姜颜笑着,“我当你是在夸我。”
“当然是在夸你,不过表姐,我真的很想知道,你长这么好看,会有什么烦心事吗?”
田觅很擅长也很爱夸人,再没什么优点的人到了她嘴里也能变成一朵美好的花。而且还非常坚持己见,要是有人反驳了她一句“哪里有”这样的话,她还就非得跟你耗上几个小时直到说服你。
所以被田觅夸了的时候,最好附和她。
姜颜:“有的。”
“真的?”
“烦恼太美了怎么办。”
换做一般人早就觉得她是在凡尔赛,但田觅就是一副“还有这样的烦恼啊”的羡慕神情,“还真是甜蜜的烦恼。”
田觅斟酌了下自己的话,“要是真是田觅的烦恼就好了。”
姜颜想到了一个人,苏维安,同样爱玩谐音梗。
田觅彻底没弹琴的欲望了,“其实我还在你们学校官网搜了你那个高中同学。”
姜颜一怔,“谁?”
“易执。”
“……”
田觅想到那晚的事,给自己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看你消息的,是你手机自己跳出来的,而且这个名字很好记,想忘也很困难啊。我就真的是顺手的事,随手就搜了他。”
姜颜没在学校官网搜过易执,现下倒是有点好奇,“搜出什么了?”
“原来他就是那个帅哥。江滨酒店楼下遇见的那个帅哥,原来他叫易执啊。”
“嗯。”
“我搜到了你说的那个‘江中历年高考最高分’,他在分榜‘江中历年优秀保送生’上。”田觅想到什么,问她:“表姐,你是让我看他还是看你,你也在榜上啊,‘江中历年艺术生统考最高分’榜。”
姜颜反应过来了,“我当时忘了这个榜了,但现在找补的话,我只能说是,他很优秀,我也不差。”
“你们是约好了都穿白衬衫吗?”
姜颜凑近田觅的手机看。
江中的这条微博是在18年8月发的,也就是高考结束了后的那段时间。当年登榜的人都被裁在了一张照片里。为首的是当年的高考最高分,第二个是易执照片,底下有一行小字:2018年优秀保送生。第三个是姜颜,底下的小字是:2018年艺术统考省状元。
都是红底,都是白色衬衫。其他人要么穿着校服,要么是彩色的短袖,只有他们俩人,是一个色系。
田觅将手机上的照片放大,只剩下易执和姜颜,俩人的红底混在了一起,成了一张合照,田觅在那看得眼里发光,“像不像结婚照?”
*
姜颜走出琴行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左右。
她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开始复盘起今天的教学内容。良久停顿后她摇摇头,教人可比学钢琴要难多了。
然后是突然的一愣神,想起了之前易执教她数学题的那次,开始好奇当时他的心路历程。
姜颜在站牌那等了会儿,看上去站得笔直心无旁骛,但耳朵里全是旁边集齐在一块的大妈们说的家长里短,谁谁谁的风流事。
直到一辆车停在了站台前。
驾驶座上的人问了句:“去哪?”
姜颜:“双庭汇府。”
“上车!”
姜颜犹豫了下,最后上车的时候还听到大妈们在咋舌唏嘘:“现在的年轻司机不得了了,都这样揽客的?”
有一个话题的讨论经久不衰:和前任还能不能当朋友。姜颜的寝室长是坚定的反方:不能。她看见前男友这种生物都是要躲要避的。不论是谁提的分手,她都秉持着“一视同仁”原则,都觉得“晦气”。柳依依比较偏正方:万一哪天想吃回头草当回头客了呢?
姜颜还没有过前男友,说不准具体态度,但要问她,能不能和曾经表白被拒绝过的男生当朋友,她觉得应该是可以的,但也没必要,可有可无,就是一个无所谓的态度。
“差点没认出你。”
“你变化也很大。”姜颜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是,易执为什么能隔这么远还能认出她?
周辰安随口问:“变化在哪?”
“你不如说:哪里哪里。”
周辰安顿了一秒然后笑出来,“这不是一样吗?”
“嗯……要是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回答,或者敷衍地回答说:这里那里。”
周辰安眉眼意气风发,比多年前简单张狂的少年多了分傲气,如果说以前的他是自由的风,那现在的他应该是烈阳,光彩夺目无法忽略。
周辰安始终保持着笑,“行,我接受你敷衍的回答。”
姜颜:“你不是出国了吗?”
“出国?你听谁说的?”
嗯……校园表白墙。
姜颜补充了句:“你大概不知道,我们居然是一个大学的。”
“不是啊。”周辰安转头看她,“我知道。”
姜颜惊讶地看他。
“从我室友那知道的。他向你表白,被你拒绝了。你还安慰他,很勇敢?”
“……”所以说呢,这个世界真的小的出奇。
“我当时还想,这倒是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结果还真的是你。”
姜颜悻然。
“你男朋友应该没误会吧?当时看热闹的人太多,你被撞了,我才把你拉过来,要是你男朋友误会了,我可以解释。”
“男朋友?”
“站你旁边那个,不是吗?”
“他是我高中同学。”
周辰安顿了下,“这样啊,也好,省了解释。”
*
姜颜等着手机上Q/Q安装好。
耳边闪过周辰安的话,他说:“姜颜,你是把我Q/Q删了?”
她倒不至于因为表白失败就删人,是因为大一那会儿被寝室里的人拉着玩真心话大冒险。当时周辰安的号已经变成了个僵尸号,她想着他应该是不用了,而且他们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把他删了应该也不会被他发现,所以就遵守了游戏规定。
当时怎么会想到未来的某一天,会被当事人当面问是不是把他删了。
只是除了这件事,姜颜还被另一件事扰得闷闷的。
于是打电话给了柳依依。
电话那头也是震惊,“他向你表白了?!”
姜颜不知作何反应,“嗯。”
那时,周辰安的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她要离开时被他叫住。
他的话语带着回忆,拂开了掩在上层的灰尘,一瞬间透亮得如雨水滑过的玻璃窗,看见了高中时的课桌和黑板,瞥见了青春年少时的单纯和稚嫩。
“姜颜,我应该和你说声谢谢。”他说。
“社团轮到我值日的时候,都是你偷偷帮我做了收尾。”
“我生日的那天,在课桌里看见了我偶像绝版了的唱片。”
……
他深深地看着她,“我高考那一个月,学校广播站放的都是我喜欢的歌。”
当时他们班开家长会,周辰安的妈妈对他说,要是他成绩再下滑就别参加社团了。姜颜刚好来找他,就听见了。她其他的做不了,就想着,给他省点时间出来放在学习上。
姜颜和周辰安是因为一首歌有了话题,后来他们时不时会分享喜欢的歌,也是那时知道了他喜欢的歌手,于是四处找人费钱费力地才找到了那张绝版的唱片。
校园广播点歌是要钱的,而且限制名额,她当时将所有能借的都找了,不能借的也交换了其他条件借到了,这才能连续包了一个月。
……
姜颜静静地坐着,听着自己之前做过的事一件件出现在周辰安的口中。
本来都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的回忆被这样地翻新,不太完整了的片段被一点点地修补。
听着听着,姜颜都忍不住惊讶,几次感叹,她居然还做出过这样的事,然后再次感叹,她居然真的做过这样的事。
车里很安静,周辰安的声音和缓沐浴着阳光,“我想解释,当时我确实不知道这些和你有关,直到你表白前都不知道。”
“我以前总觉得大概是巧合,但后来发现这世界上的大多数巧合都是人为。”
“你现在找到了那个,让你再次制造巧合的人了吗?”
“如果没有,那我还能成为那个人吗?”
“或者换我来,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