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驹没回话，他一把夺过秦姚手中的旧烟盒，眼神冰冷：“不想冻死就跟着我。”
秦姚当然不会愚蠢地再耍脾气，她冒着风雪上山的目的不是为了看雪景，她想赌一把自己的天真，看有没有人买账。
过程虽然坎坷，但好在结局让她满意。
秦姚跟在林驹身后，直白的打量着男人的背影。
她离他不远，没走两步便觉察出些不同：“你好像长高了？”
林驹没说话。
“人好像也壮了？”
他依旧没搭腔。
“你——”
“想活命就闭嘴。”他打断她。
啧，还更有男人味儿了，秦姚想。
林驹带着人走回房子，他没什么女士优先的自觉，推开门后他先走了进去，秦姚拖着冰凉的身子走在后面，半只脚还没踏进去，老旧的木门先撞到她面门上。
秦姚闭上眼后退两步，忍着气推开了门。
一开门，屋内的热气直冲她而来，秦姚背着包，站在门口抖抖身上的雪，进屋，关门。
跟秦姚刚刚预测的一样，房子外面看着不怎么样，里面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屋子不大，全屋水泥地水泥墙，中间勉强用木板分割了几个区域出来。桌子椅子倒是齐全，就是房顶灯光不强，整个屋子有种难以言说的昏暗，不过也好在东西不多，规制的也很整齐，猛地一看还不至于让人想逃跑。
徐阳早在听见开门的声音就从厨房里端着菜走了出来，出来后，他没想到，林驹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
“哥，你这出趟门......？”男人端着菜示意林驹朝后看。
林驹刚脱下身上的军大衣，理也没理，
“菜炒好了？”
“炒是炒好了。但是你......？！”男人又示意他向后看。林驹这次倒没逃避，
“怎么了？”
徐阳呆呆地：“人啊......”
林驹沉着脸向后看，又沉着脸看向他：“哪里有人？”
“？”
完蛋了，徐阳觉得自己完蛋了。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还在梦里没醒过来，声音瞬间提高了一个八度，
“女人啊？！女人啊？！哥，你别告诉我你看！不！见！”
秦姚无奈，她没想到林驹有这么无聊。看着男人独自恐惧，秦姚贴心上前，
“你好，我叫秦姚。”
“啊啊！！”徐阳恐惧的往后退了两步，
“她她...她说话了！她说她叫秦姚，你听到了吗林哥！你听到了吗？！”
林驹转过头，门口，秦姚无语的看着他，
“我听到了，这我高中同学，秦姚。”
徐阳：“......”
来了客，徐阳回屋准备换一套正经点的衣裤。秦姚将包随意放到地上，她脱下羽绒服，里面仍有一件冲锋衣。
林驹看的真切：“你还不算笨，上山知道穿厚些。”
秦姚白他一眼：“我不傻，也没你那么闲。”
林驹叠着衣服：“我可不闲。”
秦姚脱掉毛线帽，口罩，两手挽起长发看着他：“不闲你还没事逗你同事玩儿？”
“我没逗他。”
“什么意思？”秦姚绑紧头发回过神，“没逗他，那你就是骂我不是人咯？”
林驹挑眉不说话。
“你......”秦姚刚上前，男人拿着衣服离开，“去炉子前烤烤火，冷风吹多了容易感冒。”
......
陆军平本应在十月底上山，但由于他一拖再拖，从九月到十一月，山上仍旧只有两人。
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人少有人少的好处。人多了干起活儿来轻松，人少了做起饭来负担轻，尤其是对于一个只会炒回锅肉，一个只会炖排骨汤的人来说。
徐阳穿好衣服，帮秦姚去林驹衣柜找了件稍微薄点的外套换下。屋子里烧了柴火，裹太多容易出汗，汗湿了容易感冒，他坚持让秦姚一定要换下衣服。秦姚本想只穿自己衣服，但想着在山上还是要听他们的，推拒两句后也就答应了。
林驹端着饭菜出来，他看到秦姚穿着自己衣服，没多说话。
“来吃饭。”
徐阳领着秦姚走到不大的餐桌处，
“别嫌弃啊，山上条件不太好，吃的也一般。”
秦姚走到桌旁坐下。玉米排骨汤、蒜苗回锅肉、还有一盘香肠腊肉，
“伙食挺好的。”
徐阳将筷子递给她：“也就这两天凑合，等到再过段时间山上的存货吃完了，天天就只能吃点腊货了。”
林驹端着三碗饭出来，一人面前摆了一碗，
“吃你的饭，话多。”
秦姚没开腔，她接过筷子和碗默默吃饭。
有外人在，徐阳今晚明显吃的收敛的多，全程，他都在默默打探着秦姚的信息，
“你说你这大寒天的，怎么就想起来背着包往山上跑呢？还偏偏凑在天黑的时候？”
秦姚吃了一小口米饭：“早上就出门了，中间迷了路，兜兜转转就走到这来了。”
“哦！”徐阳点头，“得亏你在天黑前找到这里来了，不然要是迷路在林子里，再等人发现，尸体多半都僵了。”
秦姚心想没那么严重，见不到人她下山就是，但是见到了她就肯定不会再走。
徐阳为秦姚夹了一筷子香肠：“尝尝，你老同学亲自在山下灌的。”
秦姚看了眼碗里的香肠，又看了林驹一眼。
他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没想到还会亲自做这些。
林驹和秦姚眼神对上，他自然而然夹过了秦姚碗里的肠，
“你吃你的，别急着到处给人夹菜。”
徐阳撇撇嘴：“姚姐你吃，别客气。”
秦姚笑着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林驹说中了，秦姚上桌后就感觉自己喉咙有点痒，一顿饭吃到最后她甚至咳得停不下来。
徐阳有些担心：“姚姐你没事儿吧？”
秦姚咬着筷子忍着咳嗽的欲望：“没事，可能冷风吹多了，喉咙有点痒。”
吃完饭收拾完，林驹见女人仍旧在咳，白嫩的脸甚至咳成了粉色。他走到屋内拿了瓶止咳糖浆和两袋感冒冲剂出来，
“喝了。”
秦姚接过手，拿着仔细观察。
林驹说：“放心吧，没过期。”
秦姚点头：“确实没过期。”她看到生产日期了，还有半个月。
她也不矫情，扭开糖浆就往嘴里灌，林驹拿着两包冲剂去帮她倒开水。
一大口糖浆入喉，甜的秦姚心里发慌，她看到不远处一个硕大的药箱，感叹道：“没想到你们这山上药还挺齐。”
徐阳正收拾着桌子上的杂物，听到秦姚的话，他嘿嘿一笑，
“山上物资运输不方便，能屯的东西就尽量屯着，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啥的也能扛一扛。”
秦姚默默点头。这山上......条件，非常人所能忍受。
糖浆喝完，秦姚嘴里咂摸了好一会林驹才端着滚烫的开水走到她身旁，
“冷一点就喝了，别又喝凉的。”
秦姚看着冒着茵茵热气的搪瓷杯，这大概是他的杯子，
“你不怕我传染给你？”
林驹瞅着身前的女人：“传染给我，或者传染给他。”他指着徐阳，“你选一个吧。”
“......”
秦姚双手捧起杯子，不烫，温热的感觉通过搪瓷壁传来，
“那我还是传染给你吧，我跟他没仇。”
林驹不回话，男人穿上外套走出门，没过两分钟又走了回来，怀里抱着一堆柴。
徐阳放好碗筷，走过来帮着往炉子里添柴。
秦姚看到不远处的火炉。炉子不大，大概是常年使用的缘故，炉子外壁早已被蹉跎成黑灰色。炉上放置了一个铁盘，上面热着开水，后面接了一根不锈钢烟管直通室外。
这就是山上简易的取暖装置。
徐阳安静往里加着柴，
“今年这雪下得还挺大。”
林驹拿着火钳不停翻动着里面微弱的火苗，“是，来的也早。”
屋内氧气太少，炉子又是一直封闭的，所以现在里面的火要灭不灭的。林驹看了眼旁边冷的一直没松开杯子的秦姚，他只好将火炉的口子开大点。
“你过来看着火。”林驹朝徐阳说，然后男人起身将房门开了个缝，又将秦姚带到了炉子旁边，“你就坐这烤火，别往门边走，风大。”
秦姚看着炉内跳动的火焰，默默点头。
吃饱了饭，山上没有别的娱乐方式。打牌，秦姚不参与；抽烟，秦姚目前抽不了。最后众人都干坐在火炉旁，徐阳扔了几块烤红薯进炉子里，呆呆地听着里面噼里啪啦作响。
“怎么就那么巧，刚好，姚姐你上山了，刚好，你迷路了，又刚好，你走到这，最后，这里居然还住了个你的高中同学......你说这？！”徐阳越说越起劲，“缘分呐！”
“是啊。”秦姚小口嘬着杯口，“缘分就是这样。九年不见一面，只要一碰到面，那就得日日见，时时见。”
秦姚说完侧头注视着林驹，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徐阳一晚上绕了好几圈，终于找到个感兴趣的话题，
“九年不见了……你们高中是一个班的吗？”
秦姚抿嘴点头：“是。”
“那岂不是很熟？”
秦姚点头：“熟。”
就差睡一个床上的熟度。
林驹看一眼闲聊的两人，他无趣地抬脚往床边走。
徐阳见人离开，他拉着板凳激动地凑到秦姚身旁：“姐，林哥上高中有喜欢的人吗？”
秦姚身形一歪，手中的水差点撒出来。
“怎么突然这么问？”
徐阳看着林驹抱着一床新被套离开，他凑过脑袋低声说道：“你不知道，林哥来山上这么多年，像个和尚一样，我们站里有个大哥，大哥家里有个小妹，人长得不错，工作也好，就喜欢他这类型的，追了好几年愣是没追上。人每天都在给我发消息打探他的动态，我天天跟个间谍一样，心里苦，又没处发泄。”
好不容易逮着个你吐槽一下......
徐阳掏出自己的手机给秦姚看，屏幕上弹出女人发过来的查岗短信，五分钟前的，新鲜热乎。
秦姚一下无言。她看着手机上那个叫陆瑶的名字，想起那天晚上和林驹挽手离开的背影，想起那天山上的对话。
其实是有点惊讶的，九年了，秦姚想着林驹应该不至于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他大概率只是不喜欢那个类型。
“他高中有什么青梅竹马吗？”徐阳得不到答案继续追问。
秦姚想了一会儿：“有。”
“哈，我就说，这把年纪了不可能没动过心！”徐阳说完压低声音凑近，“我哥他哪是不想谈恋爱，他那就是死装，眼光狠辣着呢！一点儿机会不给别人留！”
秦姚从男人的悄悄话中抬起头，她望向正在铺床的林驹，
“确实，死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