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皇家私塾不修五经事，白骨如山只在帝王家。（四十八）孝王。

俗话说，强国知十三数：境内仓、口之数，壮男、壮女之数，老、弱之数，官、士之数，以言语取食者之数，利民之数，马、牛、刍藁之数。

“武爵武任、必胜。粟爵粟任、国富。”

所以，除了未来的太女，百里晏也很重视对禾王、显王的培养。粮食与边防是国家大事。同为武将亲王，显王与孝王的成长却完全不一样。

显王像一个被精心按照步骤培养出来的冠军。

而孝王，就像一个野路子出身，却大杀四方的黑马。

孝王的出身，与旁人不同。其实她算是百里晏的妹妹。

承天皇帝的母亲与一位穆族的男子所生的女儿，因其年幼，与其他皇女无异，便被列为六皇女。少有蛮力，上以为有武将之才，所以哪怕把妹妹列为自己的女儿这一招名声不好听，她也坚持如此。

穆族人强悍，部队精锐。所以穆族所在地并没有尽数被宁国打下来。久攻不克，一直是承天皇帝的心病。

而百里昂沁自幼便知道自己有一半穆族人的血缘，她从小便说，既然自己算半个穆族人，才要把穆族之地全部纳入自己的囊中，才不会手软。

她得到承天皇帝的赏识，也就因为这段话。

她儿时，学写字学不会，把宣纸全都团成团，拿去打麻雀。学习学不会，打鸟、掏鸟窝倒是灵得很。百里晏也就没指望她能做什么学问、治什么国。

她的养父也是一位穆族人，为了从小培养她，特意择选的一位穆族将领作为她的养父。她九岁时便身在战场上，一身蛮力，什么武器都敢拿。那时候她还没有又胖又黑又壮的迹象，只是个有虎劲儿的小女孩罢了。

把她送到边境战场上，百里晏也是无奈之举。只要百里昂沁在宫里，就是个破坏力极强的主儿。不是砸坏了这个，就是打翻了那个。去民间时候也总是与人打架斗殴。把她送到战场上，还能消耗消耗她的精力。

宁国建国之前，这边就是连年的战争，人口也有凋零的迹象。

穆族之地也分为多个部落，互相之间争斗不休。直到穆傧占领了几个部落，政策下达，才好了一些。

穆族之地是久攻不克的难关，连百里晏也曾经想过，要不要放弃这块地。可宁国不招惹他们，他们倒是来招惹宁国。穆族所在的草原，经常短粮，每每缺东西，就要来边境闹腾。

若不收复，迟早是后患。

昂沁从小便贪玩儿，是个孩子王。儿时在战场附近，更是结识了一堆女玩伴，她们一起骑马，一起掏鸟窝，一起在黄沙里玩耍。到后来，这些女孩子们也被她鼓动得上了马背从军。彼时人口凋零，西境是最乱的所在，她私自招募兵马，便也无人追究治罪。

那达慕大会是西北一带最大的盛会，当时的穆傧和昂沁都沉浸在庆祝大会时。可同为穆族人，同样要过那达慕节日的北穆国却举兵前来，烧毁了所有的粮草。更把穆傧、百里昂沁，以及昂沁的几位亲近的玩伴们都俘虏到了北穆国。

北穆国的皇子，当着昂沁的面，活剥了穆傧的皮囊。做成了鼓面。

又当着她的面，侮辱了她的几个女玩伴。后来，变成了北穆国的皇女来，她以为能有些宽松的时候，却不知，她们玩儿得更狠，也对着她的女伴们百般xx。

那时候的百里昂沁，才十五岁。十五岁，眼看着父傧被活剥，玩伴们被凌||虐。自那之后，她便性情大变。也开始努力地把自己晒黑吃壮。

她趁着看管松了的时候，跳入喀世湖泊之中。游到了对岸，方才得救。可为首的几位将领尽遭秃噜。暑热难敌，大军中，中暑之人甚多。东北的粮草都没供得上。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再等下去，也许是饿死，也许是热死，也许是被敌军烧死。

她看着满目疮痍的西北，眼含热泪。

常年带着头盔杀敌，暑气热时，将士们的头发里生得全是脓疮。

而今粮草也无，余下的将士们更不知要如何度日。

她的身上还有游湖时落的一身水。环顾四周，她到大帐里找了一把利刃。众人以为她要自裁，慌忙上去阻拦。

她奋力甩开了周身的人，对着镜子，把头发尽数剃光。

到阴暗的地下室里，找出来尘封的高粱酒。

她和几个将士，推着高粱酒车，到了集市上招募兵马。

可当时的集市上，没有男人，只有老弱病残，只有和她一样大的女孩子们。

她站在石板台，用哭嚎撕裂的声音演说。

“我百里昂沁，以当朝六皇女的名义在此招募将士！北穆的大军，陈列在对岸。他们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偷袭我军营，偷烧我粮草。连我的父傧也依然成了人皮鼓！可怜连年的征战，我西北边境，已然壮年俱废，营帐内外也是尸横遍野！可眼下，我们不能逃离家园，不能丢盔弃甲，不能眼看着敌人来取我们的性命！”

“时值六月，我知道炎热难当；粮草荒芜，我知道没有东西给大家犒赏！可我，身为宁国之人，不想就此将西北交给敌军！宁国的女儿，绝不做投降之事！今日，暑气溽热、无有饮食，我将头发剃去，为过往的将士们吊唁！为了在盛暑天气佩戴头盔，我不得不行此举。大营里，唯余这几坛透心儿冰凉的高粱酒。若你们，愿意追随于我，将性命拴在腰带上，与我在沙场上共进退，守卫边防！我百里昂沁，虽然今日只能以一碗酒相谢，但将来，我必视诸位为我亲生的姐妹！与我共享千钟鼎食、万里江山！”

“我知道，头发向来，只有大丧之时能剪掉。可各位与我，若是今日不能剃发配甲上前线，来日，我们的家人，就只能剪掉头发来祭奠我们了！”

“可有愿与我共生死者，便上前与我痛饮！”

她举起那碗酒，看着下面眼神茫茫的老弱城民、少年女儿们。

忽而，一只只女儿纤手，在台下举起。

“我——！”

“我——！！”

“让我来——！！”

“六皇女一定要带上我！”

“老六——！”

听见这声老六，百里昂沁包含热泪的双眼里，乍然生出了一丝笑意。

一个个女儿拥挤到前面，将陶碗盛满了酒水，一饮而尽。剃发的少女，一个接着一个排起了长队。

满城的女孩子们，组成了将来威名赫赫的孝翊军。

十五岁的昂沁，带着这支被敌军轻视嘲笑的军队，抱着必死的决心，将西北边境驻扎的敌军，杀了个片甲不留。

她施虐嗜杀的性子，便就此养起。

她当着所有将士的面，接回了父亲的人皮鼓。永远供奉在王府的祠堂里。

又将玩伴们的尸身厚葬。

她俘虏了敌军的皇子皇女们，将他们的衣服剥光，用羊鞭子抽打，奴役他们在地上爬行。她并不喜欢他们，但为了恶心他们，报复他们，她带着将士们将这些仇人侮辱了一遍又一遍。

有此前仇，她在沙场上，便养成了极为狠辣的手段。每每攻下一城，便烧杀掳掠，毫不留情。俘获了敌军的将领，不论男女，都要带着她的人玩儿上百遍。

当年的六皇女带着孝翊军，打得西北连克数关，她与孝翊军都声名鹊起。感此功绩，被封作了六亲王孝王。

她性子狂野，难以被驯服，所以承天皇帝会选择孝这个字，想压住她。可天生性情如此，她偏偏就是个不受训的人。经常穿着盔甲冲撞太和。

碍于她的能力，太和也不愿对其发怒。

她有一身黄金甲，光华耀眼，也是世上硬度最高的盔甲。昂沁偏偏就喜欢挑衅太和，每每进宫，偏就择一身玄黑色的薄软甲去激怒她。跟儿时一样的淘气。

又因为，儿时见识到了那些骇人的事情。她对俘虏来的少年、人夫，没有一个是手软的。她想用这样的方式去释放童年的恨，也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铭记这恨意。

孝王不讲究排场，与孝翊军的姐妹们同饮同寝。但她就喜欢俘虏敌军的人夫人子。所以她喜欢豢养这些瘦马们。用这些瘦马犒赏三军，笼络西北的臣子们。

她的名声赫赫，可到后来，因为嗜杀嗜虐，笼络大臣，也遭受了不少弹劾。

每每受到弹劾，她也不恼，背着手就是一句——

“不错，每打下一城，本王就会把城中的美人都捆起来玩儿。不论是少年还是人夫!若有弹劾本王的酸腐臣子不满，大可以自己奔赴西北、剿灭匈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