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帽子路上最多的还是魔法相关的用品店，有冷凝认识的卖测量魔力用的器材的、卖祈祷装备的、卖占卜用具的、卖魔兽捕猎辅助道具的……等等。每个魔法物品店都有自己的特色：例如卖探测类用具的店面还会售卖各种类型的羊皮纸羽毛笔和相关的金沙；祈祷装备的店面全都有着女神柱或者神像之类的物品，而且从橱窗的标价来看，这种店铺里的东西是最贵的，还绝对不降价；卖占卜用具的不单卖占星仪、卡牌、星尘粉末，还会顺势卖各种窗帘还有纱布，橱窗上摆的香薰也很多样，会飘散出各种颜色的雾气；至于魔兽相关的，似乎正是热卖季，这些店铺看上去生意很好，橱窗上还贴满了类似“上新”“折扣30%”等等字样，这些店里挤满了忙碌的猎人。

除掉魔法相关的商店，那要算起来就是饭店，卖烤鸡的、牛排的、海鲜的、面条的……零次栉比，似乎是因为这里聚集的多数是学生、魔法师、猎人或者形色匆忙的商人，快餐店和新鲜的特色异国料理店很多。冷凝挑了家在他眼里特别的餐厅——里扬飞餐馆。

这家餐馆店面普通，服务员看上去也普通，门口菜单宣传主推的是鸡肉料理，然而冷凝之所以觉得特别，是因为这家店的装修很奇怪，它似乎刻意不想引起人的注意。一般而言，餐厅多数会使用暖色系的装修或者木制品来引起人的食欲，让人觉得这是个温馨舒服放松的氛围。但这家餐馆，却融在了大片的魔法店面当中。

里扬飞餐馆采用了灰色为主色调的设计，地面看上去是用心选择的蓝白碎花格子砖，桌面和椅子又用了干净的白漆木桌，墙面一连的全灰，上面间隙整齐摆放着黑白画像。与稍显花俏地砖相对应的是纯黑的天花板，上面吊下来了几个做成魔兽形状的灯。如果这是家魔法用品店，这样的装修不奇怪，但这是餐馆，它就很特别。老板如果说想与众不同又没有和整条街的气氛剥离，如果说想不想做好饭店就没必要花钱置办又是特制的灯又是花砖的地，它就像是为了刻意隐入繁华区的店面一样，让冷凝在意。

冷凝和伊登挑了靠窗的一处座位，点餐全权交给了这位本地人处理，来接待的是一个看上去没睡醒的男性，他头发卷曲杂乱并没什么热情，全程摆着一张状态外的茫然表情。伊登点完餐后他迷茫地离开便百无聊赖地一直擦着桌子或者窗户玻璃，看上去又不是那种特别希望不干活的人。

这是家很奇怪的餐厅。如果不是伊登说明这里没有什么所谓的政府保护的服务性店面，冷凝都要怀疑老板是哪个官的私生子，找了个清闲工作在外面要干不干的变相吃政府饭。

饭上来的不快不慢，味道意外的还行。点的克茵莉烤肉外焦里嫩，每咬一口咸香微辣的肉汁都能慢慢流溢在口腔里，烤肉应该是腌制过的，还能在里面感受到一些水果的清香，配菜是一些蘑菇和冷凝叫不上名字的绿叶子菜，有点像冷菜拼盘，酱汁使用了酸甜口，吃的时候可以解腻和瞬间提亮人的精气神。

另一道菜是毛菜炖鸡，用了冷凝从来没见过的一种海里长的藻类，它看上去像是长了无数胡须的蕨类植物，切开摆在汤里开起来像花一样，因为这种藻类身上的“触须”太多了，所以就叫“毛菜”。吃上去很脆，因为多条胡须它又很吃汤水，作为海产品它打捞量大营养又不错，所以是个很适合喜欢味道又补充营养的打工人食材。而鸡肉在冷凝这里并没有多少惊艳，就和他吃过的白切鸡感觉差不多。

冷凝端坐在桌前，轻轻切着盘中的肉，动作轻盈优雅，看向对面那个好奇转向四周的家伙，缓慢而又漫不经心地说道：“这顿我买单。”

“啊？这么好？”伊登惊讶回神，“等等，你哪来的钱？”

“你前两次给我多了的，我还你不要，总算有理由用掉了。”

“等等等等，是不是哪里不太对，我记得那都是一个月的事了，当时我不在你身边是尊在，我记得我给你的是5个金币。”

“对。”

“所以说，你当时说用来请尊和帕迪吃饭最后都没花完，而剩余的钱搁着一个月你也一分没动？”

“对，”冷凝默默咽下一口肉，“我也没什么要用钱的地方，不是出门基本都神殿或者王宫包办了吗？”

“倒也是……等等，你这是在埋怨我每天跟得紧吗？”

“……”冷凝顿了顿，刀停在盘上划出一道清晰的声响，“你怎么突然想到这？我只是不想欠人情罢了，拿了自然要想办法还回去。”

说完，他无奈地叹口气：“不过，你要是想让我觉得你跟得紧也不是不行，我猛然发觉你说得对。”

“别别别，我就突然说说！”伊登连忙抗议，“而且你不是已经免费医治这么多人了吗？我觉得是你也可以对自己好点，5个金币而已，你那么在意。你平时得多能算账啊？”

“这不是能算账，只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拿了会没好事。”

“例如？”

“例如我从没见过的那些为你缴税的国民会伤心？”

冷凝这句话说得随意，但却有种莫名深刻的感觉。伊登一瞬愣了愣，仿佛被点醒什么似的，他绿色的眼眸宛如看到广阔蓝天般瞳孔放大看向深处。

他从没想到青年会关心他的国民。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复杂心情，因为毕竟陪伴最久的他还没切实得到什么青年特别的关心，但一个抽象的群体却是青年关注的对象。不，或许说这也是可以算是变相的关心他？毕竟这也是他的国民。虽然青年总是说着各种冷言冷语，但其实真正严苛对待的只有他自己。

伊登一瞬想到了结识过的各种贵族，他们有好也有坏，有聪明的也有蠢的，最后他愿意交往的就只有那几个真正关心领地人民的。他还在半年前和那帮人一起聚会，热情地说着等自己上位一定会创造一个大家都很快乐的国家。

当时手下还说他喝多了，什么殿下速速去醒酒吧，你都这么大了还怕国王怕得不行。

哼，这是光他怕吗？敢问王宫的大殿上，谁不怕韦伯斯特·奥兰多？

他无处安放的激情、勇气以及志向才不会这样轻易熄灭！

伊登忍不住软了表情，笑出声来，惹得对面的男人又惯例摆出嫌恶的表情。

无所谓，肯定又是害羞。

“你知道吗？布丽吉特前几天抓到了真凶。”伊登笑眯眯地换了话题。

“嗯，你说过，你还说过真凶使用黑魔法暴毙了。”冷凝淡淡叉下一块蘑菇。

“你不惊奇吗？布丽吉特就凭你的那点提示就这么找到了凶手？要我我感觉就不行，我当时听你说话跟听天书一样。”

“这很正常，每个人擅长的点不同，你擅长的就不在那里。”

“是吗？你认为我的在哪儿？”

“……挑战恶龙？”

“哈？”

“我们那个世界里经典的勇者形象，挺好的。”

冷凝没有解释完全，应该还附上说明，例如多管闲事的热心肠，各种做支线一路老好人工具人累死累活，爱幻想和冒险……等等，但他觉得说到这就足够了，瞧，伊登已经非常高兴了。

“是吗？挑战恶龙吗？可惜现在我们世界里已经没有龙这种生物了，要是找找伪龙还行。看来我这一生功夫无法施展了！”

“是的是的，真是可惜。”冷凝装腔作势地附和道。

“那你呢？”

“我？”

“对。”

“……”

冷凝沉默了，皱起眉头。

“怎么了？”

“我在想如何给你一个科学的解释，嗯，就是说最正确。”

冷凝犹豫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明明已经吃了一会儿，他手边的调料瓶却还没移动过位置，此刻他终于想起来似的，抓起其中一个，却只是把玩般地在手中转了转，状似在研究香料的产地。

“我是22世纪的人，来自比你能想的更遥远的未来，我们那里没有魔法，但有科学，我们效率至上，尽量不浪费社会拥有的每一份资源。”

“所有人都能在空中穿行，大部分人不用为了吃穿而发愁，除了少部分极有钱的每个人也拥有相同的学习机会，所有人也能从出生看到未来自己的一生。这并不是因为人们聪明到能够算出自己的未来，而是我们发明一种叫做AI的虚拟生命。”

“你说过这个。”

“对，AI的用处很多，你刚听我说了，人和人是有区别的，每个人有擅长和不擅长的点。而在社会人力资源分配上，AI就会帮我们解决问题。”

“问题？”

“对，举个例子，人常常喜欢的和最后自己擅长干的不一样，但普通人往往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如果他们都去选择自己喜欢干的，那么对于社会来说会拖慢发展的速度，于本人而言也可能进步缓慢，拖累他本可能富裕的生活。”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们是由AI来解决你们选择职业的问题了？”伊登困扰地皱起眉，“这听上去很不自由。”

“当然不，”冷凝很快地拒绝，“我们不会这么没有人性，AI只是会给你做测试做出一个适合你的结果，给你提出建议，最后做选择的还是你。”

“那么最后选择的就是人自己本身了？这听上去很不错，有个类似老师一类的帮忙。”

“并没有那么简单。”冷凝按了按太阳穴。这是一个复杂而漫长的问题，也经常在网上有各种视频讨论，大家每当讨论到这个的时候都会没有统一的意见而争吵起来。他会尽量把这个说得浅显易懂，但至于伊登能理解多少就看天份了。

“首先，我们有大学来选择你的专业，好保证你今后的职业技能，所以这份AI结果是在大学之前给你的建议。而在那个时候，因为人们没有接触社会，所以我们认为，这些孩子没有决定能力，就把结果转给了孩子的监护人，由监护人来决定孩子的将来。”

“这个问题很复杂，因为AI的结果是绝对公正客观的，也就是说，如果你适合当杀人犯，AI也会这么直白简单地告诉你，假如你是个还没踏上社会的人，这个时候你收到了一份你适合当杀人犯的通知你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