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嘉晏公主。”孟攸宁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看来这三公主怎么想都不能娶，要是叫她进了王府，除了康氏每日派人盯着我，我的韩王府岂不是就在嘉晏公主眼皮子底下？不能娶。”

能安此时已经学乖不乱说话了，能虑却颇委屈地说：“那您刚刚说要考虑娶嘉晏公主呢，还不是把王府放到她眼皮子底下了。”

“就你话多不是？”能安顺手就一拳捶在能虑背上，贴着他耳边斥道：“王爷和咱们开玩笑呢，你没听出来？那嘉晏公主是能随便娶的吗？”

却听孟攸宁说：“你们说的都没错。若是能娶嘉晏公主，将韩王府交给她，怕是康家连一只蛾子都飞不进来。康氏盯不住我，王府行事就方便多了。”孟攸宁沉吟片刻，对合不拢嘴的能安与能虑吩咐：“做两手准备，与三公主的婚事必须推掉，最好今晚宫宴上将话题引到别处去，叫劭国和傅相开不了这个口，这件事我来想办法，你们去办另一件。查两件事，其一，嘉晏公主有无心仪之人，其二，查一查东宫太子妃赵氏，看看赵家和嘉晏公主的关系如何。”

“王爷。”能安提醒他，“劭国赵国公之妻乃是永康大长公主，是劭国陛下的嫡亲姊妹、嘉晏公主的亲姑母。”

孟攸宁瞥了他一眼，只问他：“我叫你查永康长公主了吗？查赵家，赵国公、赵家几位郎君，还有太子妃。”

能安瞬时知道自己没考虑自习，将头低下，问：“属下即刻就去？”

孟攸宁摇摇头说：“先不急，今日有宫宴，周渝不是在宫里出了事？既然今日是定阳侯周林亲自来迎的使团，那外头金吾卫一定看得严，此时你离开，难免惹人注目。待我今日入宫先探探劭国陛下的意思，若是劭国并无结亲之意，便也不用再动了。”想起傅敬之刚刚说的话，孟攸宁有些头疼，对能安道：“只是刚刚说叫你们查的两件事，嘉晏公主那头先放放，或者能虑先出去跑一跑。能安，你明日去看看京中有没有近期急着出手的宅子，若是有，盘间下来，我们之后多半要在劭国多留一阵。”

“可是王爷咱们不是已经——”话未说完，能安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问：“王爷，傅大相公要让您独自留在劭国？”

“傅相说是陛下的意思。”但多半是康氏的意思，孟攸宁不直说他们两人也能懂，“总之你去盘间宅子，这间做明面上的用，永乐坊的私下收了便是。有了这宅子，你们也好找个借口去人市上找个牙婆再多收两个嘴巴严实的可靠之人。银钱不必吝啬，傅相既说了此事就应有准备，明面上的东西，都留好凭证回头一并去找傅相要钱，私底下要用的，就还同这几日一样，从我的私产中拿钱添置。但记住，摆给傅相看的，一切都要按我原先在王府的惯例来。”

孟攸宁作为魏国闻名朝野的纨绔王爷，在民间流传的一大爱好便是收藏古玩，他眼光高、出手阔绰，魏国商户都乐得和他做生意，只是按照魏王府的规制来置办这件宅子，怕是要令傅敬之破费。能安心中把此事记下，又与能虑一起将屋里摆件都查看了一遍，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看了一眼一身锦衣的孟攸宁，问他：“王爷，嘉晏公主和周小将军，那日在云仙楼见过我和能虑啊。”

孟攸宁的表情看起来很明显是叫他不要说废话，能安便又说：“她会不会把您提前入城的事情说出来啊？”孟攸宁脸色一僵，有些心虚。

*

跨过劭国皇城中门往西南角去，跨过玉带桥后一片柳林便是公主所居的柔福宫。宋燕绥出生后便住在凤阳宫，后来独孤皇后令替她选了九思殿，她便搬到了九思殿住到现在，柔福宫是半日未住过，可除了她，劭国如今另外三位皇女却都住在此处。三公主宋燕姿独住在西殿，年长些许的二公主宋燕姿与年幼的四公主宋燕覃一同住在宽敞些的东殿里。如今这个季节柳林早已不是一片荫绿，枯黄的柳叶簌簌落了一地，洒扫宫人勤快得很，一日不知要扫去多少回落叶，道上一片枯叶也无，平日里宫人走得急，也没心思驻足，一片秋日柳林倒是无人观赏。

前头宋燕敏出了事，被宋燕绥叫了两个嬷嬷压回了柔福宫西殿的寝房，宋燕姿与宋燕覃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宋燕覃凑着热闹要出来看，宋燕姿带着她出了东殿时却只在廊下看见宋燕绥的一片裙摆，她进了西殿，接着宋燕敏的房间便紧闭了大门，里头还又传出来一阵哭声。

魏国使团即将觐见，宋燕绥忙碌得很，这日来得快走得也快，夜里并未在柔福宫久留，而是改去了凤阳宫找独孤皇后，接着便自己回九思殿去睡了，隔日一早事情多她也没顾得上，直到用了午膳后才把仍关在柔福宫西殿的宋燕敏想起来，又带着人重新往柔福宫去了。

见宋燕绥又来了，同住东殿的宋燕姿与宋燕覃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满眼茫然。宋燕姿到底是年长些，便对宋燕覃说：“三娘怕是在长姐面前惹了事，长姐训人，我们都躲着些就好了。”

宋燕覃能见到宋燕绥的次数并不多，这个聪明又美艳的嫡姐在她心中很是威风，她想和嫡姐亲近，却又畏惧嘉晏公主的威严。听宋燕姿这样说，宋燕覃被吓得缩了下脖子，却还是问这个稍微与自己亲近些的姐姐：“二姐，三姐哭得这样伤心，我们要去告诉皇后殿下与文娘娘吗？”

宋燕姿想了想说：“长姐这样大的动静，怕是殿下早就知晓了，三娘可能实在做了错事。”她听从生母顾昭容的教导，向来敬重长姐，也不过多好奇宋燕绥要做的事情，赶紧上前牵住宋燕覃把她往房里带，一面又说：“今晚圣人要在宫里设宴款待魏国的使臣，热闹得很，还特意说了叫我们都要去赴宴，四娘你就别再想三娘屋里的事情了，好好叫人给你打扮打扮，今晚难得去凑凑热闹。”

宋燕覃今年不过十岁，还是小孩子心性，听了这件热闹事儿便忘了对面西殿宋燕敏的哭声，转头就拉着自己身边的侍女回屋里挑衣服去了。宋燕姿松了口气，回自己的房间之前还对东殿的婢女们千万嘱咐：“西殿那头的事情谁也别去凑热闹，不准问也不准听，都干自己的活去。”

东殿的人却不知，西殿唯一住了人的卧房里，向来注重穿衣打扮的三公主宋燕敏如今披散着长发，只穿了一件里衣外披了件袍子，还跪在宋燕绥面前不住哭着，有两个臂膀粗壮的嬷嬷在她身边一左一右地站着，她自己惯用的一个嬷嬷与两个侍女却都在另一旁也跪着。宋燕敏哭了好一会儿，用衣袖掩面悄悄去看靠坐在贵妃榻上，面上略带疲色的宋燕绥。

宋燕绥此时还未换晚上宫宴要穿的衣裙，只着一身样式简单的鹅黄襦裙，兴味索然地把玩着腰间一向戴着的一件玉佩，却一直不开口说话。

宋燕敏哭累了，声音渐渐变小，屋中也安静下来。宋燕绥这时才抬起眼皮来看了一眼宋燕敏，十分冷淡地问了一句：“三公主这是哭够了？”

“长姐……”宋燕敏对宋燕绥当然也是畏惧，除了怕便是嫉妒，嫉妒她得劭帝的宠爱，嫉妒她出尽了风头，也嫉妒她与周渝走得近。即便有这么多的嫉妒，此时此刻却还是“怕”字当头，只管认错：“长姐，我错了。”

宋燕绥可不给她留情面，接着问她：“哦？三公主错在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