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不止天异星两人，就连凌酒也是眉心一跳，他不禁凝眸望向不远处的楼晚镜，对方正好站在一簇树荫下，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的神色，阳光不时穿过晃动的树叶落在她肩头，雪白的刀刃反射出刺目的金光。凌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眼下楼晚镜显露出来的杀意竟比在霍家斩裂觅幽香时更为浓烈。
是了，杀了她的人，还想从她眼前活着离开，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好事？
但赤阳前脚刚放人走，楼晚镜后脚就拦住了去路，这等于是拂赤阳的面子，武林第一人的面子都敢拂，“暗影阁”那三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比天异星的还难看，其中一人刚想出声劝一下，却被赤阳及时阻止了下来。
从破阵的时候，赤阳就一直留意着楼晚镜，他发现这个瞎了眼的姑娘身手比他预料中要高许多，而且连“天星楼”的秘密阵法都知道，说不准还知道多少别人不知道的东西，真要闹翻了，对“暗影阁”也没什么好处，眼下她应是铁了心要那两个人的命，那自己也不妨做个顺水人情。
天异星和楼晚镜交了两次手，见识过她的身手，也心知自己这边两人不是她对手，心思急转直下。他瞟了赤阳一眼，当即横剑在前面色不善地对楼晚镜说：“赤阳阁主不是说放我二人走吗，楼小姐，你又这是什么意思？”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想把火往赤阳身上引，饶是“暗影阁”众人原先还对楼晚镜的行为心有不满，此刻听见这话也不由得唾骂天异星一句无耻之尤。
楼晚镜却明晃晃地讥笑道：“哟，什么时候天星楼的人，得依仗暗影阁来保命了？”
“天星楼”自诩江湖第一大组织，最看不上的就是同为刺客组织的“暗影阁”，早在多年前，两大组织就已经是水火不容，楼晚镜这话，无疑是把两人的自尊扯下来扔在地上踩楼个稀烂。
“小瞎子胡说八道！”天杀星大怒，提着剑就要冲上去。
天异星忙伸手按住天杀星肩膀阻止他冲过去送死，十分不要脸地对楼晚镜说道：“楼小姐，天星楼只不过是拿人钱财□□罢了，真正要杀你的又不是我们，你又何必跟我们过不去？”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们多无辜似的，”楼晚镜嗤笑，“既然你们有胆□□，那也该做好替人挡灾的准备，不过你放心，我这人向来公平得很，无论是你们，还是雇佣你们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天异星：“你……”
“所以现在，就劳烦阁下先下去陪葬吧！”
楼晚镜说着，脚下微动，身形一晃，眨眼之间就已闪到二人身前，高举雁翎刀轰然劈下。
“好快的速度！”天异星二人心中大骇，连忙横剑格挡，两柄剑一左一右架住雁翎刀，但这一刀力道极大，竟生生将二人膝盖压弯！
三人僵持片刻，天异星的虎口就散开了一阵火辣辣的痛，掌纹之间肉眼可见地渗出些血珠……他的虎口终于还是撕裂了。
可这刀势还在继续下压！
“这样下去不妙。”天异星心下快速闪过这个念头，抬眸和天杀星对视了一眼，读懂了对方的想法。
“喝！”
二人大喝一声，齐齐发力猛然向上一推，推开了头上的雁翎刀，旋即手腕一转，两柄长剑径直朝楼晚镜刺出去。但楼晚镜反应更快，借着这股推力顺势翻了个后空翻，长剑刺出前，她脚尖精准无误地撩上两人下巴，直接将人踢得倒退数步。
“漂亮！”赤阳忍不住赞叹。
他仔细观察着战场上的局势，明明是一对二，却硬是打成了单方面虐杀，楼晚镜所使的刀法与他以往所见过的大不相同，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甚至有些招式还不大好看，却行之有效，可谓是阴毒狠戾。
“如此身手，当真少见！阿酒，这姑娘是何来历？”赤阳问。
“不知道，”凌酒摇了摇头，不大确信道：“应该是江陵楼家的长女。”
“嗯？那是谁？”赤阳一脸疑惑，楼家虽是高门大户，但在王孙贵族、达官显贵扎堆儿的江陵城里，区区楼家一个长女真不怎么引人注意，何况又是在这些远离江陵的江湖人眼里，那就更没听说过了。
凌酒便将路上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他，末了，他目光再次转向战场上，雁翎刀所过之处，飞沙走砾，两名一流刺客被打得四处逃窜，哪有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模样，他不禁感慨道：“这一路若不是有镜姑娘，我们怕是连凤宁都出不了。”
赤阳脸上最初的震惊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解，浓厚的剑眉紧紧皱着：“楼知仁不是文官吗？他相爷府的大小姐，怎么会有这一身武功？这可不像江湖上的功夫，也不像大内里的，她到底哪儿学来的？”
“谁知道呢。”凌酒耸肩，“估计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我还有个问题，”赤阳说着，又打量起了战场上的人，“楼家都光明正大地给长女办葬礼了，你们又怎么确定她就是楼家的人？即便她是被次女陷害的，那楼知仁夫妻俩总得确认尸体了才下葬吧？”
“这得问小溪，我也没见过楼家人。”凌酒实话实说。
一旁的凌溪讪讪笑道：“那个……我也不确定，就是觉得她很像。”说着，她忽然指向天异星叫道：“他从刚才起就一直管姐姐叫‘楼小姐’，应该是没错的啦！”
“啊！他他他他……”凌溪这一指就把自己吓得失声惊叫，因为她正好看见雁翎刀‘呲’一下刺穿了天异星的脖子，把他稳稳地钉在树干上，血水顺着树干哗哗直流，天异星挣扎了两下就瘫软了下去，双手无力耷拉在身侧，远远看去，就像一串要风干的腊肉。
“嘶！”赤阳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姑娘下手也忒狠了吧！”
霍昭然摸着自己的脖子，凉凉地说：“还有比这更狠的。”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觅幽香裂成两半的场景，从霍家逃出来后他连着做了五六天噩梦，时而梦见觅幽香来找他索命，一半尸身挡在他身前，一半拦在身后；时而梦见楼晚镜一刀把他劈成两半儿，每次都给他吓得半死。
就当众人以为楼晚镜会如法炮制把天杀星做成“腊肉”风干时，却见她从怀里摸出了一枚白玉令，赤阳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江湖上人送绰号“免死金牌”的白赦令：“她怎么会有白赦令？”
“白赦令？你确定吗？”凌酒也是一惊，黑杀白赦在江湖上并不是什么秘密，以前也有人用过，但据说天星楼保管十分严密。
“确定。”赤阳点头，好奇道，“她到底是谁？”
几人还在满腹狐疑地打量楼晚镜时，她已经走到了天杀星面前，居高临下地晃了晃手里的令牌，说：“回去告诉玄月，白赦令在我手里，顺带给楼心月捎句话，把脖子洗干净，等我回去。”
楼晚镜手握白赦令，凌家兄妹有“暗影阁”保护，“天星楼”折了二十几名杀手，竟然一个任务都没有完成！玄月气得一连砸碎了六只茶盏，拍碎了一张桌子，天杀星面无表情的跪在玄月跟前，脸上被碎片划出几条血痕。
玄月竭力压下胸腔怒意，问：“阵法是谁破的？”
“是赤阳。”天杀星回道。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阵法？”玄月预想过这个答案，可依旧满腹疑窦，天星楼一直都有练荼蘼阵法，但运用到实战不过数次，因为双阵眼的特性，从来没有人能破，然而，现下却被人破了。
“除非……”
除非什么，玄月没有继续说下去，天杀星也没有询问，房间顿时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门口突然响起一道不轻不重的敲门声，玄月扫了天杀星一眼，才道：“进来。”
门应声推开，一名身着浅灰色劲装的少年走了进来，脚步轻盈，精准地避开满地碎此片，走到天杀星身旁，向玄月恭敬行了个礼：“尊主，楼二小姐来了。”
玄月皱了皱眉，心里犯起了嘀咕：“她来干什么？”
少年觑着他的脸色，小心问：“要打发她走吗？”
“不用，带她进来。”玄月说罢，挥退了天杀星，回身坐到椅子上。
不多时，少年便领着楼心月出现在门口，为她推开门后躬身告退。楼心月见状，也挥退了贴身婢女素琴，独自走了进去。
看着满地狼藉，楼心月蛾眉微蹙，提起裙摆小心地边走边道：“怎地弄成这副样子？都没地儿下脚了。”
“底下人不争气，实在叫人心烦。你怎么有闲情逸致来我这儿了？”玄月脸上怒意还未完全消散，语气也少了几分从容，本就俊逸的脸因这点浅淡的怒意更添了几分鲜活。
“瞧你这话说的，我来得还少吗？”楼心月轻驾就熟地坐到他腿上，一双藕臂隔着一层薄纱贴上他炙热的脖颈，胸前的景致若隐若现。
玄月毫不客气地揉上她丰腴的臀：“这么主动？说吧，有什么事？”
楼心月也不跟他绕弯，开门见山说道：“我是来问问我姐姐的情况，天在水那边有消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