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条规则看起来的确是相互矛盾。

但游戏不会设计无法破解的问题的，冷静。

陆泽拼命安慰自己，掌心的汗湿润无比。

那现在怎么办？如果拒绝告白信，会不会像是规则那般所说，会有一群怪物从地狱里爬出来追捕他。

但如果不拒绝，岂不是犯了“校园内禁止恋爱”的规则？

陆泽细细思索，不放过任何一点可能的端倪，同时回忆着那一张张日记。

等等，日记提到过原主遇到告白信时是“永远都在红着脸不知所措”，那他到底是接受还是拒绝？

这种态度应该是拒绝吧，那原主怎么没有遇到——

陆泽很快想起这张日记下一张的内容便是“校花今天身上好多青紫的痕迹”，那是否说明，其实原主已经……

陆泽的脖颈冒起鸡皮疙瘩，面色忽然苍白许多。

破旧的教室内始终只有他一个人，寂静得可怕，头顶的微亮的灯光闪烁几下，如同摇摇欲坠的烛火；陆泽回想起在走廊里看到的那些在玻璃窗上疯狂拍打的黑影，好像也是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

越想越觉得渗人，胃部轻轻抽搐，喉咙的肌肉清晰可见地活动几下，小腿肌连带着无力。

耳旁似有冷风在轻轻呼气，他熟知这种感觉，僵得更厉害了。

陆泽的脸绷紧，不敢抬头望向前方，可即使是低眸看向平整的地面，地面也逐渐冒起许多黑影。

【鬼是一种看得见、有实体、有影子，但无法触碰的生物。】

虽然但是……这影子也太多了。

陆泽欲哭无泪地抬起头，就看见教室的后墙挨挤着布满层叠的鬼影，如同长满真菌的腐木；他们的面庞普遍年轻稚嫩，只是一对对的目光都饱含着极致的痴迷。

眼里的欲光似要将他吞吃。

若不是他们无法触碰自己，自己估计得被按在地上强行瓜分了。

可是无法触碰自己，原主身上的痕迹又是怎么造成的呢？

难道他们还有其他方法对自己造成伤害？

陆泽越想越害怕。但即使那些鬼魂无法触碰他，也想贪恋沉迷地缠绕在他身上。陆泽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冷，他甚至不太敢睁眼睛，因为看到的可能是数张重叠的怪异面孔。

陆泽觉得身侧的空气逐渐被抽空，窒息感涌上咽喉，精神也闷得难受，仿佛被缚着困在透明的玻璃箱里，而且箱中在不断注着液体。

陆泽手指紧紧捏起掌心压着的信封，求生意识驱使他拼命反抗着，偏偏此时，安静的走廊还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陆泽心中的弦已经绷到极致，脑中逐渐被空白腐蚀。

诡异的是，随着脚步声逼近，身上窒息感逐渐减弱。陆泽试探着睁开眼，发现教室内的鬼影居然在一个接一个地消散。

怎么回事？

这时，教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他不禁转头看去。

只见走进来的是一位少年：干净朴素的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深蓝偏灰的碎发、熟悉的昳丽面庞……

“同学，怎么能这么狼狈呢……”他微笑着，晃晃手中的物理资料书，书页如白鸽羽翼般翩动，“要上课了哦。”

陆泽沉默了。

他现在只觉得，莱斯耶德那个家伙……真不靠谱……

他想起莱斯耶德说带上黑色钢制手链后，怪物将无法对他进行强行拖移，但触碰还是可以的。

他不由得抿抿唇。

而且就在短短几秒后，灰色碎发的少年也微笑着走进教室。

“同学，又见面了。”

他的声音活泼轻快。

陆泽完全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们出现在这里，可以代表很多东西。

而且现在处于“支配者”一方的是他们，自己的处境十分被动。

“同学，都要上课了，怎么还这样躺在那里啊？”“老师”缓步走向讲台，笑得温文尔雅，只是随手便执起讲台的黑色的皮质教鞭。

“不听话的话，老师会给予‘惩罚’的哦。”

陆泽一颤，挣扎着欲起来时，灰发少年已经行至自己面前，倾身压倒下来，凑到耳旁，暧昧旖旎的气息交缠。

“我听说你是漂亮的‘校花’呢，”恶劣的调笑语气从少年嘴里吐出，如同在舌尖旋着一朵嫩花，“果然……很诱人？”

陆泽咽口唾沫，随后调整面部表情，曲起手指“义正辞严”地抵住他的额头。

“抱歉，老师，校园内禁止恋爱，”陆泽尽力让自己声音变得冷静自持，慢条斯理道，“而且师生恋——是大忌。”

他故意将尾音拉得很长，表面沉稳，实则忐忑。

这是他对规则的一次试探。

没想到面前的人听罢，真的迟疑起来，眉头稍凝，随后转为惬意悠然的笑：“夸夸同学漂亮都不行了吗？”

陆泽暗暗松一口气。

他赌对了。

校园规则的优先级大于“听从老师的任何指令”。

那么——

陆泽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撇向桌面摆放的那瓶饮料。

应该可以。

少年喜欢自讨没趣，但可能怕被陆泽打上“强行师生恋”的名头，悻悻地回到讲台旁边随意坐上，双腿习惯摆出交叠的流畅姿态。

陆泽看着他们内心暗暗分析，觉得现在的处境实在危险。

陆泽的目光转到那瓶已经开盖的饮料，脑中梳理着每一条线索。

其实从日记里很容易推测出“老师”的弱点。

从3月12号开始，便可以推测“老师”发生某种“异变”。

不论是异变，还是已经替换成另一种生物，从后面的3月15号不欲饮水，和4月1号最后一篇的“被雨淋后身型模糊”，都可以推测怪物的弱点是怕水。

甚至连水都不欲饮用，可能是怕到比较极端的境地。

但陆泽不确定他们是否知道这个规则，自己能否顺利接近他们。而且手头上只有一瓶水，要如何才能利用到最好？

如果他们清楚自身这个弱点，那自己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小。

那不如——

陆泽忽然站起身，眼疾手快地抓起那瓶饮料，而后猛然倾在自己身上。

他很克制，只倒了三份之二，留着一部分以备不时之需。

饮料浇在真丝薄裙上，带着一丝甜香，痴缠地在曼妙身躯上，搅弄着勾勒出姣好身形；陆泽被稍微冰冷的温度刺得眯一下眼，而后勾出一个乖软的笑道：

“老师，”他的眼眸稍低，眉眼温顺，“我不小心弄脏衣服了，能去洗手间处理吗？”

他在赌未知的规则。

老师的权利被更高一级的“校园规则”所限制，可能说明还有其他潜藏规则。

出于游戏的平衡和趣味性考虑，也不可能让玩家处于完全劣势的局面。

陆泽内心谨慎，面上习惯保持懵懂。

即便失败了，这个做法也可以让他们短时间内无法靠近自己。

只见深蓝偏灰碎发的少年瞳孔稍沉，直勾勾盯着他几秒，似乎想将他吓得退却。但陆泽始终保持着平静的无波无澜。

因为这场赌局就算输了，于他而言也没有太大损失。

“去吧。”他淡淡道，语气虽然平静，但眸中不掩些许惋惜。

陆泽听完，心上松一口气，筋骨不由得激涌起来。不过他还是极力平稳着步伐，一步步踏出教室。

“公主殿下。”灰软发少年忽然开口。

陆泽听到这个称呼，眼皮不颤，脚步也未停滞半秒。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属于这里。”少年还在淡淡道，只是不知嗓音为何忽然寂寥。

“我知道我下一句该说的，”他突然抬起眸，直勾勾地看向陆泽，“是——‘即便我将迎来死亡，也要耗尽全部生命来拥抱你。’”

“但我很厌倦……”他的眼神终于露出了迷茫——

是不属于塔世界副本怪物的迷茫。

“我只是想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

陆泽停下脚步，眼眸微敛。

虽然这本书烂尾了，但他也能从前面的剧情推断出整个塔世界是什么。

——一个笑话。

他们是存在于笑话中的废弃边角数据。

但是——

“你们是一段情感，”陆泽低着声，默了默道，

“是真实存在的，可以带给人记忆的情感。”

可能不深刻，可能几秒后就会被人遗忘。

但是，它是真实存在的。

“这个说法有点意思。”少年忽然笑起来，不少顽劣肆虐的，也不是讨好献媚的，而是轻松释然。

陆泽心上刚升起点隐秘的感觉，便听到一句——

“那我要不要继续追逐你，让这段‘情感’变得更加深刻一点，”少年吐着舌头，“毕竟我也想让人印象深刻。”

陆泽：……

我就不该煽情的！

“系统，帮我把直播间静音或迟钝几秒。”

【宿主，你要干嘛？】

“装个逼。”

系统：……

系统把静音通知传入陆泽的那一刻，他便勾起唇，抬起脸明艳一笑：

“也许呢，我可能会推翻这个垃圾规则，

“到时候……你们或许能获得新生。”

没想到两人听罢都愣住了，而后低声闷笑起来，笑容愈发灿烂。清脆的嗓音交织，如同春日暖阳下的一抹微光，明亮璀璨——

灰软发少年晃晃双腿，欢快道：

“虽然但是……公主殿下，对于占有你这件事——我们从不感到厌倦。”

他每个字都说得很认真，灰眸闪烁奇异的光泽，如同月光下微风拂过的湖畔，泛着粼粼波光。

每个字的认真程度，都仿佛被精细地呈在心上，纂刻进永恒的石碑。

他弯了眸子。

无论是之前那个娇软柔弱的，还是现在这个明艳漂亮的公主殿下。

他都想拥有。

作者有话要说：高估自己了咕咕咕……

如果写得完，就24点加更。

如果写不完，就明天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