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呼……呼……呼……”

祁鹤从梦中惊醒，一个起身，撑住身子，便开始大口喘起气来。

汗水顺着脸庞滴滴流下，划过脖颈，落入衣衫。

后背的衣服已经冰着背，他抬手擦一擦冷汗，才发觉自己上半身已经湿透。他曲起双腿，抱着膝，下巴搭在膝盖上，眼神茫然空洞。

他刚刚好像做了噩梦。

但他记不清是什么梦了。

怔了许久，他机械地转头，抓起枕边的手机。指纹触到侧边按键，成功解锁，幽冷的光映到他的脸上，他的眼里明晃晃地映入3:21这几个数字。

他将手机熄屏，掀开被子起身，脚下拖着拖鞋走到衣柜前，随手扯下一件衣服丢在椅子上。而后他眯着眼，叹口气，开始脱身上的衣服。

“衣服湿了不及时换的话，会感冒的。”

他脑中突然闪过这句话，不过半秒后他想起说这话的人是谁，眸子里的光暗了些。

“衣服湿了，不及时换，会感冒的。陆泽……”他不知自己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只是迅速换好衣服，又打算回到床上。

余光中，他瞥到镜中的自己，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目光移到镜中。

他走向镜子，扯出了抹苍白的笑。

他现在的样子，说是狼狈也不为过——

布满血丝的眼睛，眼下的青黑，发白的面色，起皮的嘴唇——上面还结了几道血痂。

他伸出手，指尖触到镜面，忽然间，他像是触电般缩回手，失去神采的眼也微微睁大。他抬起手，看向自己的指尖，沉默许久。

他的指甲……没想到已经那么长了。

他看向床，又看向镜中的自己，手指无意识动了动。

-

几分钟后，隔壁琴房的灯亮起。

祁鹤坐着琴凳上，看着眼前的钢琴，一时间竟不知做什么。

他的手抚在钢琴上，试了几个音，又停下了下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动过它了。每天都在忙着各种事务，连喘息的时间都难以挤出。如果难得空闲下来，却已经累得头晕脑胀，浑身酸软。

心头萌生过几次练琴的想法，最后都不知道怎么被削了去。

现在，他坐在琴凳上，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搭档，心头却涌生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的情绪。

他摇摇头，嘴角扯出抹淡笑，让自己把手指放在钢琴上。

一首曲毕，他眸子中的颜色终于完全失去。

他踉踉跄跄起身，走到墙边，抬手将灯关去。直到整个人匿在黑夜里，他才稍稍觉得自己的心踏实了一点。

所有教过他的老师都夸他，说他是最有灵气的。

他也一直坚信着。

可是现在——

他抬起手，鼻腔和眼眶一起滚出涩意。

他只是状态不好。

过一段时间便能调整回来的。

他默念许久，终于还是躺在地上，背部贴着冰冷的地面，他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像是在海面起起伏伏，漂泊不定。

怎么办……

他好像离自己要走的道路，越来越远了。

-

“系统，祁鹤他怎么一直不来找我，都三天了，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知道。】系统的声音很沮丧。

“你……唉，算了，不怪你。总部那边还是没有回复吗？”

【没有……】

陆泽现在处于两眼抓瞎的状态，什么都没有，无法调查，连剧情都是只有几句话概括。

“这是让我自力更生啊。”

【宿主加油。】系统的语气恹恹，像是被榨干了精力。

这真不怪它，它失去了所有功能。它为了能帮上他的宿主，已经扒拉遍了所有的程序，但能用的功能只有那一个实况。

他秉承着多看一点可以帮宿主提前了解剧情的想法，硬撑着开了几十倍速看那些实况，直接把它打击得怀疑人生。

特别是，它感觉自己这几天一直在做无用功。因为——

它根本不敢告诉宿主其他世界的那几个疯子在做什么。

它怕宿主直接启动销毁程序，到时候全都玩完。

陆泽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打个哈欠，心中说道：“现在只能等祁鹤过来了。”

【确实。】

陆泽光着脚，拖着锁链走向厕所，又打个哈欠。他来到厕所，低着眸扫过洗漱台上，拿起口盅牙刷，眨几下迷蒙的眼，拧开水龙头，洗着杯子。

他抬起头，看见镜中的自己。

陆泽生得极为不错，眼型偏向狐狸眼，却又不过分妖艳，浅色眼眸里透着灵气，眼下的卧蚕浅浅一笔，却给他这双眼增添无数温柔。卧蚕中间有一颗小痣，又带来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再往下看，鼻梁高挺，下颌线轮廓清晰。此时的薄唇苍白，带上一些易碎的脆弱感。

他没说话，只是挑着眉看向镜子，眼睛也微微眯起，像是审视着猎物的猎豹。嘴角扯上的一抹笑，又让整体的气质变得玩世不恭。

几秒后，他又笑起来，浅色眼眸里像盛满了春水，波光粼粼，如春日桃树上绽开的第一朵桃花，带着些许春意，霎是动人。

半秒后，他又抿着薄唇，垂着眸，眉头轻蹙。眸中带愁色，眼睫轻颤，像一只欲振不振的蝴蝶，薄唇轻咬，配上他此时失去红润的面容，让人忍不住也跟着皱眉，关怀起他，问他是否有什么忧愁之事。

系统看着镜子，一开始还沉默不语，后来终于忍不住发问道【宿主，你怎么了？】

陆泽脸上的表情瞬时收好，换上平日待机状态的懒怠，在脑中说：“复习一下。”

【嗯？】

“老子都以为自己要解放了，都已经进入吃喝玩乐的度假状态，结果你们一个消息让我回到解放前。我现在不是在回忆一下有没有对一些基本技能生疏吗？”

系统听出陆泽的怒气，只能讪讪道【宿主威武！】

“对了，”陆泽面上神色不动，“祁鹤有没有在这安监控？”

【您才想起来啊……】

“离谱，放个假，把脑子放傻了。”陆泽难得懊恼一次。

【放心吧，没有！】

“嗯？你居然还能检测得到。”陆泽都要喜极而泣了，结果听到一句——

【我早看过这里了，虽然我不能检测到，但我都一个个角落看了！放心，我有近66亿的高清像素，绝对每个角落都看得清清楚楚。厕所里没有任何监控，只有外边房间有六个。】

“那真是谢谢你了。”陆泽挤出牙膏，冷笑一声，便漱一口水，开始刷牙。

陆泽刷完牙洗完脸，看着桌上的早餐，陷入沉思。

祁鹤待自己还不错，身上的伤已经派医生来治疗过，每天定期三餐，时不时还有下午茶吃。

就是，他真的要被闷死了。

之前，系统还有在脑中放各种视频、图书、资料、音乐的功能，现在真是……

忽然，陆泽意识到什么，眯起眼睛，指节有规律地敲击地面。

剥夺一切思想的可能，让人只能在黑暗中乞求施舍。

这个手段他很熟悉啊。

陆泽勾唇一笑，慵懒中洒着些许玩味。

祁鹤这是想驯化他啊。

真是——求之不得呢。